杨培风思多食少,只吃下几口,便眼睁睁望着碗里的面条逐渐黏成一坨。沈掌柜将其撤走,刚说出另煮一碗,被杨培风婉拒。再煮几回都是浪费。
余下一杯酒,他却浅斟低唱起来。
不久后,杨培风摩拳擦掌,像极了将奔赴沙场的勇士,“沈掌柜,晚辈快去快回?”
“好。”沈掌柜笑着点头。
可杨培风没走几步,忽觉不妥,还是停了下来,将那锭银子放在桌上,慢声道:“连上次的一起,不用找了,先余着。”
“那更好了。”老人再次点头,仿佛年轻人的任何话,在他这里都找不出纰漏。
陆府正门。
陆问沅刚被侍女搀扶着走下马车,一抹墨黑便晃进眼角,令她下意识停住脚步。
“大姐。”杨培风朝女子拱手作揖。
那名侍女同时行礼:“公子康安。”
陆问沅蛾眉轻蹙,眼波流转,令她生气的是,自己竟对此人升起了一股陌生?
“杨老爷大驾,倒是稀客。”她冰冷地说了一句,提裙便走。
见此情形,杨培风赶忙追了上去,陪着笑脸道:“大姐哪里的话,小弟病愈也就这两天的事,刚能走两步路。老三他在镐京一路青云直上,也是托您的福,不辞辛劳打理扶风诸多产业。”
陆问沅步伐轻快,漫不经心道:“生意上的事都由母亲料理,至于老三他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也是他有股皓首穷经的心气,我又何敢贪功?”
杨培风娓娓道:“小弟受教。老三出类拔萃,理当受尽恩宠。不像我,本就一块朽木,怎样都雕不出朵花来,到如今更一事无成。说到底其实心病更重些,熬白了头发也不敢睡,就怕突然在木奴丰闭眼,辜负了杨氏,也辜负杨老太爷。”
陆问沅心口莫名揪了一下,不去看他,“现在好些了?”
杨培风默不作声。
陆问沅鼻翼微动,有些不耐烦了,“说事!”
杨培风暗自叹息,女人心真如天老爷,说变就变的。他低声道:“木奴丰位置差,刚好沈掌柜年迈要走,小弟琢磨着盘下酒垆,学做一下生意,目前……差些银子。”
陆问沅眉头皱得更厉害:“喝酒,又是喝酒!你要喝一辈子的酒了?”
杨培风挠了挠头,认真道:“做生意,可以不喝。”
“差多少?”
“一千两!”
“就是说身无分文了?”
那破酒垆哪像值一千两的。
“大抵如此……”杨培风声若蚊呐。
陆问沅扭头看向别处,无可奈何,更无话可说。
“五百两也行。”杨培风弱弱道。
“银子的事,半个字都别再提!回头让怜儿找几份差事给你,行不行的,你先好好干着。”
陆问沅对此事盖棺定论,没给杨培风再说话的机会。
杨培风轻轻“嗯”了一声,整个人就像木奴丰无人问津的烂橘子,蔫巴巴的。
出了陆府大院,他鬼使神差地来到青玉赌坊。
平日鲜少露面的林坊主,远远望见年轻人,大步流星赶来,满脸谄笑:“公子近来可好?”
杨培风拱了拱手道:“林老板久违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公子说笑,别说借一步,就是借十步都成。青玉赌坊除了借钱,什么都能借。”林老板眯眼细细打量,脚下却不挪动丝毫。
都是人精,三言两语便谈到这个份上。
见状,杨培风只得硬着头皮道:“若就是借钱呢?”
话音刚落,把守大门的两名壮汉便开始撸袖子。被林老板一个冷眼呵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