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将他手掌翻过来握住,紧紧抠着扶手的手指,变成紧紧抠住张逐的掌心。
方孝忠眼泪快被风给激出来了,他打开一条眼缝,泪眼朦胧地,似乎看见张逐一直看着他,唇角微微翘起,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一轮坐完,座椅一打开,方孝忠便再也坚持不住,踉跄跑到旁边,扶着大树呕吐起来。
张逐跟过来:“没事?”
他抬起涕泗横流的脸,特别是想起刚才那个笑,恶狠狠瞪他:“有事,都怪你!”
张逐抠抠后脑勺,没有否认,摊开手:“那怎么办?不玩了吧。”
方孝忠扯起袖子一抹脸,抬起头,目光坚毅地盯着前边跳楼机:“不,要玩。花了钱,就要玩回本。”
工作人员又来上安全锁,方孝忠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不得安生,忍不住问:“叔叔,不会掉下来吧?”
工作人员应付道:“不会。”
“你再检查一下,扣结实点。”
“结实得很。”他只拍拍椅子,便去给其他游客上锁了。
方孝忠把那人当作最后一根稻草,扭过身去,还想说点什么,正好对上张逐在看他,还是那要笑不笑,看人笑话的表情。
他甚少对张逐发火,这会儿却竖着眉头:“你笑屁!”
“没笑你。”
“你那种表情什么意思?”
“哪种表情?”
“……”方孝忠越说越火大,“你看我干啥?”
“你在害怕。”
张逐话刚落音,椅子动了起来。方孝忠本想生气反驳,这一被打断,他只能手忙脚乱地找起抓手。
突然,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拥过去,另一只汗涔涔的手掌捂住他的眼睛。
方孝忠半身依靠在张逐胸前,听他在耳边说:“没事,别怕。”
那一刻,跳楼机急速升空引发的恐惧突然感受不到了,像是被另一种奇怪又热烈的情绪给挤了出去。
方孝忠就依偎在张逐身前,听着对方平缓稳定的心跳,但这并没能给他太多安抚。他自己这颗心脏反而像是被绑在跳楼机上惊吓过度的猫,横冲直撞快要挠破胸膛。
机器升至高点突然停下,张逐拿开手掌。他望着远处,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你看。”
方孝忠睁大眼看,却不是脚下的城市,而是张逐那凝神远望的脸。
那张脸一如既往平静冷淡,却又有点什么不一样。只有方孝忠,他胸腔里挣扎抓挠的野猫停止躁动,安静地蜷伏起来。他的心也停止跳动,连呼吸都一并静止。
就在这过分漫长得静止里,跳楼机骤然坠下,失重感将他高高抛起,重力再将他用力拉下,狠狠按在椅子上。周围的尖叫声警报一般拉响,方孝忠却大脑空白,呆呆地经历了这最惊险刺激的几秒。
回到地面,他还没回过神,只按住胸膛,那块儿变得空荡荡的。他再仰起头,望着烈日下的跳楼机的顶点,刚才似乎把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那里。然而除了刺眼的日光,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时,张逐轻轻哼了哼:“你也没那么胆小。”
方孝忠再转头看他,少年的脸被日光晒得通红,眼睛却黑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