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赫好似化身成为敏锐的夜行猎手,在黑暗的笼罩和庇护里,连五感都变得敏锐。
耳畔是张逐绵长而又有节奏的呼吸,透过着呼吸声仿佛能听见他匀速的心跳。随着呼吸释放的,是他荷尔蒙的味道。不是任何一种香气,却有着让人沉溺的魔力。周明赫和他面对面躺着,微微仰起下巴,在他吐息时吸入他的气味,汗毛颤栗,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大脑被电流通过,炸出一簇簇细小火花。
黑暗让人褪去文明的伪装,露出兽的本性。周明赫快要把持不住,喉舌肚肠都在渴望着,下一秒,他就快要忍不住张嘴将其吞下。
手指轻轻一碰,小夜灯就亮了,第一档,只有一点昏黄的光晕,照着床头不足半米的圆圈,也在张逐熟睡的脸上圈在亮处。
他也感到那些许亮光,阖着的眼睑动了动。周明赫用手掌遮住撒到他脸上的光,把小夜灯转了个头。
有些光亮,他那些黑暗里疯长的、见不得光的思绪和欲念的触须终于收了收,他也恢复一些理性。
决不能那样做,在摆脱他们这兄弟的亲密之前,在得到张逐的充分理解和应允之前,他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对方的事。况且,张逐经历的苦难已经够多了。
但灯影下张逐熟睡的脸是那么柔和、漂亮。
那双大却无神、总在厌烦和冷漠之间切换的眼睛闭上了,只留下两撇尾羽般长而下垂的睫毛。鼻梁挺直,鼻头是圆的,有点可爱。嘴唇薄而光滑,是淡淡的颜色,看起来特别柔软,亲起来也一样。
是的,周明赫亲过好几次了,所以有绝对的资格做出这样的评价。
之前要么匆忙、要么绝望,心底被其他情绪占据,都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这一双唇。但前些天他好好地亲过了,仔细地尝过了,比他想象中更软,更温驯,更纵容……
一想到这,收拢的触须再次急速生长,像是杰克的魔豆,破土而出的瞬间便长成参天大树。周明赫再也无力去控制,只把手伸进被子,盯着这张睡脸,想吻他,担心把他弄醒,又不敢,只能反复抿咬着自己的嘴唇,遏制的呼吸像是轻声哀叹……
夜晚安静下来,周明赫的呼吸也平静下来,此时欲念的潮水褪去一些,罪恶感的浪潮涌上来。他无法再面对张逐的脸,背过身去,关了灯。
一边有点自我厌恶,一边又有很多不解。他很少会这样,就连高中那会儿跟张逐睡一起都不会这样难以自控。
周明赫自认并非急色的人,对自己的要求即使做不到绅士,起码也要正直体面,但现在他的行为将自我认知完全颠覆,简直就像个变态。
就在他复盘内省的过程中,褪去的浪潮又在他没有意识到的地方悄然猛涨,就在张逐翻身把脚搭在他腿上那一刻,再次猛烈地席卷而来。周明赫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这感觉无异于被置于火上煎烤,然这煎熬于他身心却是相悖,双倍煎熬也变成四倍。他实在是忍受不住,轻轻挪开张逐的腿,悄然起身,去到客厅沙发躺下。
躲开张逐这个人,却也无法躲开对他的想象。那天张逐没有拒绝的亲吻成了最好的食材,想要品尝美味大餐和填饱饥渴的肚子,根本也无需费力,只需要依着这食材的常规做法,按部就班地想象下去就好了……
就在他大快朵颐的时刻,卧室的门突然拉开,张逐缠着被子站在门口:“小忠……”
“啊……怎,怎么了?”周明赫手忙脚乱收拾着自己,都没顾上张逐喊的他另一个名字,“你怎么醒了?”他做贼心虚,“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张逐语气发蔫,带着浓重的鼻音,的确是刚刚睡醒的状态,“你进屋里睡,我去楼上。”
说完他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往门口走。周明赫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过去开了门。一脚踏出门口,周明赫才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他的腰,把他拉回温暖的房间,关上门:“你去楼上干嘛,楼上都搬空了。”
“有床垫。”
“我是问你去楼上做什么?都跟房东说好退房了。”
“退房可以再租。”
“不是,为什么要再租?”一着急,周明赫也跟着张逐的思维开始抓不住重点,他赶紧把问题扯回来,“你睡得好好的,干嘛要去楼上睡?我的床你睡着不舒服吗?”
“我没有不舒服,是你不习惯跟我睡。”
“我没有不习惯啊。”
“那你出来睡沙发?”
“我……”
张逐不耐烦,也因为困,有气无力地:“我明天就去买个床,我是觉得北方气候干燥,只铺床垫也没什么。”
“再说一次,我没有不习惯和你睡。”周明赫懒得争辩,顺着腰把人抱离地,往卧室拖。
现在他是成熟男人的体格,还有常年健身的底子,肌肉和力气都不缺。反观张逐,因牢狱之灾和多年的奔波和流离失所,身高还和高中无异,体格却瘦了一整圈,已经是周明赫能够轻易就能抱起来的程度。
他痴迷于张逐的身体,然而每次拥抱、紧挨,触摸到他那些突兀的骨头,心头多少都会有点痛楚,像拥抱着一株嶙峋干涸的仙人掌,扎着疼又舍不得松手。
再把张逐放回床上时,周明赫也想好了说辞:“是我有些失眠,怕吵醒你,才去沙发睡的。”
张逐就着歪歪斜斜被放倒在床的姿势问他:“你失眠?”
“对,出院后一直有点失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不耽搁第二天的状态,医生又说没事。”
听他这么说,张逐终于相信他不是不愿意和自己睡,于是摆正身体,闭上眼睛:“没事,你失眠也不会吵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