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戴戒指。”周明赫掏出准备好的对戒,捏起其中一只,往张逐无名指上套。
张逐卷起手指:“戴这玩意儿做什么?我不戴,不舒服。”
“戴习惯就好了。”周明赫用力抓着那只往后缩的手腕,另一只手捋直他的手指。
“我干嘛非得习惯它,我就不能不戴?”
“不能,你必须戴上。”
“为什么?”
周明赫绝不能说戴对戒是情侣的仪式,他知道张逐为了不戴,一定会立马否认,说他们只是兄弟。
他急中生智:“我们是家人对不对?家人就要戴一样的戒指。”
“别把我当傻子。我没见你跟你爹妈戴一样的戒指。”
“我跟他们不戴,我们有血缘关系做媒介。但我爸和我妈会戴,他们原本是陌生人,也没有血缘关系,后来组合成家人,戒指就是证据。
“有血缘的是天然的家人,没有血缘是后天自己找到的家人。我跟你没有血缘关系,要成为家人、一直生活在一起,就需要对彼此做出承诺,戒指就是这个承诺的标志物。”
张逐听这话有几分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见他一时松懈,周明赫立马强硬地给他套上了。
戒圈有些紧,卡在指间的异物感也很明显,不是很舒服,张逐把手举在眼前,尽量分开手指。
周明赫被他这举动逗笑:“很快就会适应的。”说着把另一只戒指递过去,把手也伸给他,“该你帮我戴上了哥哥。”
两只佩戴对戒的手摆在一起,周明赫很满意,拉着张逐的手拍照。一会儿绕过他的肩,把两只手并在一起,一会儿十指交握,一会儿盖握住张逐的手,总之要把两只亮晶晶的戒指露出来。
张逐配合得不耐烦:“到底有完没完?又不是夫妻。”
“你看我们同吃同住,形影不离,兄弟做到这份上,也跟夫妻差不多。”他冲张逐笑笑,终于放开手,叫来服务生结账。
第97章情绪
张逐迷上了画展。
从未见他如此痴迷一样东西,反正也闲着,周明赫倒不介意每天陪他查询信息、订票看展。只是张逐一进展馆就像进入自己的世界,彻底将周明赫忽略了,也不和他说话,让这无聊的行程,愈加无聊起来。
年末随着人群离去,这座喧闹城市逐渐沉寂,农历春节也如期而至。
这年春节周明赫不打算回周家过年,只在小年打了个电话,说他工作繁忙,春节要加班,多半回不去。电话那头的父母也表示理解年轻人事业为重,只嘱咐他注意身体。
他已经计划好和张逐过年。他们还没有一起守过岁,哪怕在洪城那些年,寒假也要被拦着管着,不让他们在一起。周明赫买了不少年货,还有烟花爆竹,打算吃完团年饭就带张逐去五环外点炮仗。
事情却并未像他计划的那般顺利,年三十张逐也要去看展,偏偏还让他找到一家过年也营业的画廊。等看完回家,已经没有时间准备晚餐,草草吃了点东西了事。等要带张逐去放炮,周明赫才想起他害怕鞭炮的声音。
他们住在三环,离能放炮的五环外有些距离。尽管如此,那些远远传来的余声,也叫张逐心烦意乱,放炮计划只好作罢。又问起在洪城那些年,周明赫才知道,每年无他陪伴的除夕夜,张逐都是缩在床上,蒙着被子,睁眼度过那个会燃放一夜鞭炮的夜晚。
新年就这么平淡无奇地过去了,前后日子接在一起,张逐对画展的兴趣仍未消退,这也几乎成了他生活的主题。
对他这种投入和偏执,周明赫并不意外。一个能在雪地踩一整天也不腻的人,难得找到兴趣所在,自然会全身心投入。只是周明赫每天跟他到处跑,身体有些吃不消。
好像是被前一阵那种过度振奋的状态和过分旺盛的精力提前透支了身体,这段时间,他时常觉得恹恹的,浑身没劲儿,觉也睡不够。马上三月了,天还不见暖和,周明赫有些抗拒出门,只想缩在温暖的室内。
勉强了几回,他实在强撑不住,给张逐订票、叫车,让他自己去了。
已经好久没有独自一人在家。张逐出了门,连空气都静止了般。周明赫躺在床上,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什么时候这房间变得这么空旷和寂寥的?他陷在床铺里,像陷入一种莫大的悲哀之中,不断下沉,又不能自已。
他想将自己从这情绪里打捞起来,拿手机准备找人聊聊天。翻了一圈,发现无人可联系。
已经和父母撕破过脸皮,现在还能说两句话,不过是大家心知肚明维持的体面。万荔的联系方式已经全部删除了,虽然他记得那串号码,也不应该去打扰她。至于以前的同学、同事,现在正是工作时间,谁也没空来跟他闲聊。
想到这儿周明赫有点后悔,当时不该一时冲动辞职。没有持续的收入来源,存款逐渐减少,已经令他有些焦虑。另外,他没想到一辞职,除了张逐,其他人际交往也没有了。还有揍姚斌那一拳,想想对方并没做错什么,不过公事公办。
这些令人后悔内疚的事就像毛线头,捏住一个,轻而易举就拉扯出一长串——冲动辞职、傲慢自大搞砸订单、喝醉酒跟父母摊牌、没有担当伤害万荔……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他把原本好好的生活也搞得一团糟。如果当初他克制一些,忍耐得更多一些,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遭遇变故那时快速退潮的悲伤,在多日后的现在,朝他成倍地铺天盖地而来。这巨大的伤感如有实质,将他压制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知道这些事都已经过去,想没用,后悔也没用。但他遏制不住揪住一个点就往深里探索,好像牛的反刍,不断去咀嚼,每一次回想都留下一口苦涩的汁水。直到被这苦汁填满,他也疲惫至极,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
他有好多次和张逐在假期一觉睡到傍晚的经历,有两次他先醒来,痴迷注视张逐笼罩在黄昏光晕里柔和的脸。他还记得那时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