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烈日炎炎,天气是越来越热了,京城的白日总是亮堂堂的,阳光劈头盖脸地倾泻下来,照得花红柳绿,几乎叫人睁不开眼。
阖府上下都已用上了冰块,却还是燥得人心烦意乱,老刘氏年老,更是受不得冰,近几日就要去京郊的庄子上避暑。
这会儿子还没走,就是等着沈清疏,乡试又称秋闱,八月初八开考,她也即将要启程了。
有了过去的两遭,老刘氏对她出门赶考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照例备了车马行李,只管家刘伯年龄大了,不便奔波,此次是刘伯的大儿子陪他去。
“祖母,那我去了。”道完别,沈清疏走到马车前,忍不住回首看去,林薇止扶着何氏的手肘,面上也有几分藏不住的关切之色。
她嘴唇动了一下,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想了一阵儿,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终只挥挥手,便上了马车。
林薇止看着马车远去,心中也有几分怅然若失,一去二三月,怎么不会不舍得呢?
她们成婚也不过才两月,前几日感情才有了一点进展,这么久不见,她真怕那木头赶考回来又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沈清疏要是真的敢,她轻轻磨了磨牙齿,扯唇笑了一下。
天气实在太热,他们白天休息,晚上赶路,一路跋山涉水,到滁州府时,沈清疏已是累得快散架。
就冲乡试的路程,古代马车的速度和颠簸,她都不想再考下一次了。
休整了几日,初六日,考官们入闱,举行入帘上马宴,内外帘官都要赴宴,宴毕,监试官就要封门,判卷的考官不再与外相通。
此次滁州府的主考官果然是户部郎中郑大音,消息一出来,郑大人以往的著作立时销售一空。
沈清疏已读完他的《大简粹言》,知道这位郑大人偏好稳妥、务实的文章,不喜欢激进的观点。
她的文风倒是吻合,只是要克制住一些超前的看法。
初八日,天还没亮,贡院门前就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衙役们举着火把,站在队伍两边维持秩序,人虽多,却无人敢高声喧哗,还算得安静。
到了举人这一级,已算是候补官员,有做官的资格了,所以乡试查得格外严,上面监察的官员很多,搜身进行了两次,带的食物也是掰得稀碎。
沈清疏躲过检查,额上不停地冒冷汗,旁边领路的士卒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沈清疏心里一惊,强装镇定地抹了把汗水,手掌扇两下风,似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太热了。”
那士卒又看她一眼,没说话,也不知信是没信,把她领到号房就走了。
沈清疏提心吊胆等了半天,没见到有人来抓她,才松了口气,打量起号房来。
乡试参考的基本都是成年人了,所以号房比院试的要大些,但也大的有限,还是两张木板,角落里还准备了炭火炉子给考生做饭。
她这次运气比上次还好些,靠近装饮用水的水缸这边,远离厕所,不用担心闻到什么味道。
沈清疏擦干净桌子,把笔墨纸砚这些取出来,按她的习惯规置好,就支着脑袋闭目养神。
到天色亮一些,所有考生入场之后,卷子和草稿纸就发下来了。
乡试考三场,每场三天,第一场主要是考经义,根据从四书或五经中截取出的句子写文章,一共八道,另外还有两首诗赋。
这难不倒沈清疏,她这几年写文章都要写吐了,其中有两道题,还是郑先生前段时间压过的,她把以前写好的文章改一改就能用。
她已在八月考过两次试,积累了一些经验。打好了腹稿,点起蜡烛就开始奋笔疾书。
日头升起来,估摸着到了后世上午十点左右,就点起炉子,开始煮饭。
她上辈子可以一直吃食堂,又有家政机器人,这一世锦衣玉食,还真没有掌握厨艺这个技能。乡试的条件也有限,也就是把水、米、卤牛肉、菜叶子之类的全都倒进去一起煮。
又提笔写了一阵,大杂烩煮好,香味渐渐飘出来,沈清疏便开始用午膳,即便她还不是很饿,也坚持着用了一些,没办法,到了中午,就热得根本吃不下去了。
她简单冲洗完餐具回来,把上午做好的两道经义题誊抄到试卷上,晾干了小心收在考篮里。
此时日头渐至中天,号房里密不透气,又闷又热,沈清疏身上汗水不停地往下淌,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收了卷子停了笔,拿出折扇不停地扇风,风也是热的,只是聊胜于无。又听见隔壁的仁兄烦躁地翻卷子,时不时还有“咚咚咚”地闷响,不知是在以头撞墙还是撞桌子。
而对面的仁兄,不,应该说是仁叔了,沈清疏看他留了胡子,大约已是不惑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