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疏在黑夜的寂寂中想了半个晚上,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从前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林薇止怎么会喜欢她的,她其实也很想问,她到底哪里好,值得林薇止喜欢,她改还不行吗?
她宁愿自己不知道,这样就不用担心纠结,可她偏偏已经知道了,便是再怎么苦恼不安,对一位女子错付的宝贵真心,她没有办法做到冷落无视。
唉,再拖下去也是不行的,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她只能主动坦白身份了。长痛不如短痛,林薇止知道以后,也许会失落难过、伤心愤怒,但应该不至于寻死觅活的,过段时间,也许就能渐渐忘怀了。
但是问题来了,假如她气得失去理智,要去向朝廷举报她怎么办?
她不要紧,牵连到老刘氏和刘氏就不好了。
还有科举搜身蒙混过关的事,要怎么跟她解释?跟何氏编的那套肯定骗不到她,可如果实话实说,林薇止会相信吗?而且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她自己心里也还有些拿不准。
对了,还有易感期的事,实话实说肯定也要重新解释。
这么算起来,她骗林薇止的实在太多了,她会相信她说的话吗?
这些只是想一想,沈清疏都觉得牙痛,更别说明天真实面对了,她该用什么方式坦白,那么尴尬的场面,又该怎样措辞?
肯定还是先诚恳道歉吧,多多道歉总是没错的,然后再坦白,林薇止如果要检举她,她就……就,就抱着大腿求她,一定做到涕泪俱下。
要是这样她都不动容,那沈清疏就只能及时假死脱身,牺牲诚意伯这个身份。这样虽然伯爵之位和荣华富贵都没有了,但还能保住老刘氏和何氏的性命。
她一直以礼相待,相必林薇止应该也不会这么绝情吧。
有了决定,沈清疏心里也松快了许多,听着耳边清浅的呼吸声,便也任由睡意袭来,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但她毕竟心里装着事,睡得不太沉,翌日清晨,天光破晓之时,沈清疏在睡梦中一脚踏空,打了个激灵,忽然惊醒过来。
她盯着床幔看了几瞬,思维逐渐清晰,偏头见林薇止还未醒,眉目垂落,睡颜沉静。
沈清疏侧身对着她,又发了好一阵儿的呆,才怀着如奔赴火刑场一般的心情,挣扎着起床。
她小心翼翼越过林薇止,捡拾了衣物出门,把自己拾掇整齐,又把几个丫鬟都打发得远远的,四周检查了几圈,确保无误,才再进去房间里,搬了张凳子坐在床前,静等着林薇止醒过来。
许是她一瞬不瞬的注视太过灼灼,便是睡梦中也能感到些许,没等多久,林薇止便醒了。
她视野一清晰,便见沈清疏如门神一般坐在床头,近在咫尺不说,还表情沉凝,让她惊了一下。
“怎么了?”她拥着薄被坐起身,偏头挽了挽耳边碎发,昨夜酒后的种种行径回溯心头,实在是太不像话,难免有些后知后觉的羞涩。而这羞涩之中。却又有那么一丝忐忑,她有所预感,沈清疏是要就她昨日问的那个问题作出回答了。
事到临头,容不得她在迟疑。
“薇止,”沈清疏郑重地唤她的名字,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撤开精神力的伪装,慢慢抬起头,开门见山地轻声问:“你可发现,我今日有什么变化?”
她这话?林薇止不解其意,疑惑地抬眸看她,脸还是那张脸,俊美斯文,却似乎确有些地方与往日不同,让她觉得有些违和。
她细细打量一阵,眉头微拢,几乎疑心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沈清疏的鼻梁似乎矮了一些,眉毛也没有往日那么浓黑,她脸部线条柔和顺滑,往日的棱角全消,少了几分男子英气,整张脸甚至已不能再称之为极致的阴柔,而是有些女儿家的柔媚了。
视线再往下,她白皙的脖颈上,往日凸出的喉结居然也不翼而飞,变得光滑细腻。
这是怎么回事,林薇止眨了好几次眼,视觉里却没有任何改变,她看着沈清疏复杂难言的表情,觉得事情似乎超脱了她的预料,往日种种在她脑海里串联起来,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
她有所猜测却不敢置信,心里漫上莫名的恐慌,指尖下意识蜷起,掌心也微微汗湿,控制不住声线的平稳,颤声道:“你……你……”
“对不起,”沈清疏凝视着地砖的纹路,愧疚压在她的心头,令她不敢抬头直视林薇止的眼睛,她闭了闭眼,狠下心,直截了当地道:“你没猜错,我其实是女子。”
“你,说什么”林薇止微怔了下,这句话像惊雷一样落在她耳中,她明明每个字都听懂了,可它们连在一起,却又有些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