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天还未亮,皇城中便涌出大批禁军和内监,沿着驰道往安国公府去的方向,一路铺黄土,洒清水,将道路收拾的焕然一新,跟着又在沿途搭起几个彩棚,摆上香案,焚香静候。
辰时不到,几队穿着内廷局号衣的司员与几队禁军走出皇城,沿着驰道每隔一段便分派几个,恭敬侯在路边。又过不多时,就见一队身穿大红吉服的太乐局乐工,拿着笙管笛箫锣鼓等家伙,匆匆向安国公府走去。
百姓们远远瞧着,一个个兴奋起来,看这样子,安国公府大约是在今天往宫里送嫁妆、铺妆了。有胆大的见一路上并没有围上步障,想来是不禁止百姓观瞻的,连忙磨蹭着往跟前凑了凑,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过了不多时,又是几匹枣红马马匆匆奔过,马脖子上挂着红绸球,马背上的人个个穿官服戴官帽,装束得十分整齐,是内廷局和宗正寺的属员。
这些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安国公府时,太乐局的乐工们也刚刚好赶到,就见国公府正门打开,廊柱门沿上都包着大红绸缎,贴着鎏金的喜字,所有来往使唤的仆役们都穿着一色大红衣服,沐旬鹤出门与同僚作揖拜会,管事们则是眉开眼笑的给每个乐工都塞了一个大红封。
又过不多时,新任的宗正卿亲自造访,带来一口大箱子,双手交给了沐战:“国公,这是宫中赐下来的礼服,明日请令爱就穿这个吧。”
沐战心中雪亮,里面装的自然是皇后的翟衣吉服,先前家中准备的王妃规制的吉服肯定是用不上了。
吉时跟前,乐工们吹打起来,内廷局的官员骑着马在前面引导,后面清一色的禁军两两抬着封箱装好的嫁妆,从安国公府大门中鱼贯走出来,然后经驰道进东华门,过承天门,最后到栖梧宫放下箱笼,由栖梧宫首领太监接收,造册登记。
像赵恒下聘那天一样,沐家送嫁妆也是第一抬进了东华门时,最后一抬还没有出安国公府大门,百姓们顾不得吃饭,拖家带口地围在道路两边,兴奋地瞧着议论着。
一个道:“这阵势,就算皇后出嫁也不过如此了吧?”
“吓,谁敢说这不是皇后?”另一个压低了声音,“都要嫁到宫里住着了,还不是早晚的事?”
“我刚才一直在心里数着,嫁妆已经过去一百七十多抬了,这还远远没看见尾巴呢,啧啧,真有钱,也真舍得给!”一个女人满脸羡慕。
“按理说国公府花自己的钱咱也管不着,”另一个有些泛酸,“不过呢,我就是心疼将来嫁进他家的儿媳妇们,老底都陪送给女儿了,将来儿媳妇们可分不到几个大子儿。”
“用得着你操心?安王殿下难道不会再赏宝贝?”又一个说道,“再说遍京城一大半贵人都给了添妆,连万年城那边的太后都送了许多宝贝来,我有个亲戚在万国馆驿管事,说太后给了一树五六尺高的珊瑚,哪怕边边角角上掰下来一块,也够你吃一辈子了!”
……
国公府中。
深青色的翟衣和龙凤珠翠头冠放在箱中,沐桑桑听着满耳朵的锣鼓声,看着满眼的大红色和双喜字,心中一阵恍惚。
越到跟前,越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那时候的无助绝望还在眼前,眨眼之间,她竟然要出嫁了,要嫁的还是让她如此刻骨铭心的人。
上天的对她,还真是厚待。
许念走进来,抬眼看了看周围伺候的人,道,“你们都退下吧。”
侍女们退出去后,许念犹豫了一会儿,带着几分尴尬说道:“桑儿,你明天就要出嫁了,有些事情,你,先得看一看,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让王嬷嬷再过来跟你讲讲。”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卷薄薄的册子,往沐桑桑手里一塞,红着脸飞快地走了。
沐桑桑莫名其妙,打开那本册子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脱手把册子扔了老远,脸上火烧火燎起来。
那是一本春宫图册。
她这才突然想起来,从前与出嫁了的女伴们一起说话时,偶尔能听见她们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也曾有人告诉过她,女儿家出嫁之前,需要学会一些新婚之夜应该知道的事情。
脸上烫得厉害,连眼睛都是红的,沐桑桑捂着脸呆坐了半晌,这才大着胆子慢慢走过去,捡起了那本画册。
薄薄的一本,却像有千斤重,她拿在手里,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房门外一声咳嗽,却是王嬷嬷的声音:“姑娘,要不要老奴进去帮你看看?”
“你别进来!”沐桑桑脱口说道,像是害怕一般,连忙跑过去把门闩插上,这才坐回来,鼓足了勇气翻开头一页。
画图正中的两个人抱在一起,男人低着头在女人脖子那处亲吻着,动作十分古怪,沐桑桑手一抖,那本画册又掉在了地上。
她想起了那夜,赵恒隔着她的寝衣,贪恋地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