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一曾偶然间询问过老李叔关于范林祥的事情,可在得到一句简简单单的回答后,老李叔再也不肯多吐露一句。
天殊地榜,若是能够名列其上,便等于拥有了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盗墓世家会为其许下重诺,只为在盗掘某个皇陵的时候能够出手相助。世俗的权贵也不例外,会对其十分敬重,不敢轻易得罪。因为,谁也不想自己死后刚下完葬,第二天墓穴就被盗个干净吧。
范林祥竟然有这种本事,却甘愿放弃,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小掌柜。过去那段岁月里曾发生的事情,就这样被人为的掩盖了,只因为其中牵涉到李清一的父亲。在品古轩中,凡是此类话题皆属于禁忌。老李叔似乎在逃避着什么,他希望李清一永远的被蒙在鼓里。
可世间没有捅不穿的秘密,事实背后的真想即便被层层迷雾掩盖,但若是用心去找,总能发现蛛丝马迹。况且有些事情,就像是无心插柳一般,无意间的某个举动说不定就能揭开面纱的一角。
连通叶乡村的小河,一路蜿蜒从远方绵延的青山上流下,在安山县城郊外转了个圈后,汇入一道珠江的支流中。
二十里的河旁小道,六人一路走来,却觉得周围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刚开始的时候,范林祥还会跟他们聊上一些关于墓葬,风水上的小故事,可到后来,范林祥只顾眺望远方山脉,且神态愈来愈不对劲。
范林祥已经不再继续走了,而且举动越来越奇怪,他先是蹲在河旁,把头埋在水里,然后抓起一把岸边的湿泥,搓了一遍又一遍,还用舌头稍稍舔了一下。
“你们家的大掌柜是不是迷糊了?”
在船上时,李清一也告知了胖子关于范林祥的一些事情,当听到这位是可以名列天殊地榜的高人之后,顿时惊为天人,这几天都不敢多说话。看到高人竟然在吃土,胖子马上跟着效仿,湿润的泥土接触到味蕾,一股浓厚的土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胖子赶忙吐了几口唾沫,埋怨起来。
“怪哉怪哉。”范林祥舔完了土,自顾自的说起话来,“我先前假定这里有一座古墓,就按照风水格局推演了一番,可得到的结果却是这样。”
范林祥没有吊众人胃口,继续说道,“远方的山脉起伏不绝,千年时间水土格局不会骤变,而墓穴葬在这里就是所谓的葬山之法。这里有点穴,布局,排水,定吉向,其中包括,格龙,乘气,消砂,纳水,开山立向,坐穴分金等等学位。尤以察势最难,其次是观形,方术理气则比较容易。”
“你们看着远处的山脉,犹若飞龙跃动,若水之波纹,这就是势。所谓的形,便是山的形态,比如山峰高耸,方圆秀丽,这就是形。换言之,远方来的称为势,近处结的称为形。”
“凡是从远方来的势,与近处生气所结的形相符,那此地风水则主吉,如果相悖,则主凶。”
“而问题就在此处。”范林祥压低声音道,“眼前地势起伏,越走越高,而山势绵延,穷尽目力也抓不到何处为止。”
“这不是很好吗?像龙身起伏,不就意味着此地大吉吗?”李清一奇怪道。
“恰恰相反。”范林祥摇头道,“寻常所讲的地势,是指平地龙的趋势。山势,是指山地龙,既陇龙的趋势。平地龙的趋势看地表的脉络,所谓脉原一线,俗称草蛇灰线。山地龙的趋势是看山脊石骨的走向。好像蛇行走一样,爬向东西又趋向南北,又复直行,又再回环,像是蹲在哪里等什么,又像是在抱起什么。”
“像此种有静有动的山形地势,配上与其相符的河脉筋络,方为真正的风水宝地。可是这里,山行往远处,但未见其止。水流绵延而来,却如同被人卡住了喉咙,这哪里是什么宝地,而是一处大凶之地!”
“有谁会选取这样的地方作为自己入葬之所,这是在诅咒自己,诅咒的子子孙孙,永远被拘禁,永远走不出这天地牢笼啊!”
李清一怔住了,如范林祥所讲,这里绝不可能会有人选择,作为自己长期安眠的葬地,那么战国古墓何在?老李叔信上所说,要来这里找冯连生究竟意欲何为?
“可不可能,因为年代久远,发生了地震,从而导致山脉走向,水流流向出现偏差呢?”胖子也有些风水基础,低声问道。
可这一问,却引来了范林祥的呵斥,“山脉地势哪有这么容易改变,你以为是盘古开天辟地吗?”
胖子挠了挠头,学起虎头标志性的傻笑,“我这不是为了开拓一下思路嘛,范掌柜别生气,别生气。”
“那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李清一询问道。
范林祥沉默片刻,反问道,“清少爷,你确信那份地图是出自老李叔之手?”
“地图与信函放在一起,上面的字迹的确是……”
李清一的话戛然而止,他惊奇的望向范林祥,而后者正凝重的看着他。
“范掌柜,你的意思是……有人伪造了老李叔的笔迹?”
“是与不是,我不清楚。”范林祥道,“但若继续往前走,必然凶险莫测。叶乡村之事,绝非偶然,我原本还抱着侥幸的心态,猜测那里是因为某种瘟疫的缘故,全村之人相继死亡。可是……少爷,来看看这朵花吧。”河边花草开的正艳,范林祥小心的采摘了一朵,郑重的端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