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上述,鲁本斯离婚以后,最终又处于“爱情之外”。他喜欢这种说法。他时常重复说(有时悲哀地,有时快乐地):我会在“爱情之外”生活。
但是,他称之为“爱情之外”的地盘,不像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爱情之宫)中暗影幢幢、被人遗忘的后院。不,这块地盘是宽广富饶的,变化无穷,也许比爱情之宫更广阔、更华美。在居住其中的许多女人里面,他对有些无动于衷,另外一些令他感到有趣,还有一些他爱上了。必须了解这种表面的矛盾状态:在爱情之外,仍然存在爱情。
事实上,如果鲁本斯将他的艳遇推到“爱情之外”,这并非出于冷漠无情,而是因为他想把艳遇限制在色情的一般范围内,防止艳遇给他的生活进程带来丝毫影响。爱情的一切定义总会有一个共同点:爱情是某种基本因素,将生活变为命运;在“爱情之外”发生的故事,不管会多么美丽,因而必然地具有插曲的性质。
我重复说:鲁本斯结识的某些女人尽管被排除在“爱情之外”,处于插曲的地盘中,仍然在他心中激起柔情,另外一些女人纠缠着他,还有一些使他变得嫉妒。就是说,在“爱情之外”甚至存在爱情,由于在“爱情之外”,“爱情”这个字眼是被禁止的,所有这些爱情事实上都是暗地里的,因而格外慑人心魄。
在博尔盖塞别墅的咖啡馆里,他坐在他称作诗琴弹奏者的对面,迅即明白,对他来说,她就是“爱情之外的所爱”。他知道,这个年轻女子的生活、她的婚姻、她的家庭、她的忧思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他知道,他们见面次数会很少,但是他也知道,他对她会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柔情。
“我记得,”他说道,“我给过你另一个名字。我叫你哥特式处女。”
“我是一个哥特式处女?”
他从来没有这样称呼她。这个想法是刚才来到脑际的,那时他们正肩并肩地越过离开咖啡馆的百米之遥。年轻女子勾起他对哥特式风格油画的回忆,那是在他们见面之前他在巴布里尼宫欣赏过的。
他继续说:“在哥特风格的画家的作品中,女人的肚子略微外凸,头颅向地面倾着。你拥有哥特式处女的体态。在天使组成的乐队中诗琴弹奏者的体态。你的乳房耸向天空,你的肚子耸向天空,但是你的头俯向尘埃,仿佛深悉万物皆空。”
他们从两人相遇的那条小径往回走。已故名人那些截下的头颅放在基座上,肆无忌惮地瞪着他们。
他们在公园入口处分手:两人约定,鲁本斯将到巴黎去看望她。她将姓氏(她丈夫的姓)、电话号码给了他,讲清她独自在家的时间;然后她微笑着戴上墨镜:“现在我可以戴墨镜了吧?”
“可以。”鲁本斯回答道。他久久地目送她愈走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