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渊因为那正当防卫的说法,心情不错,扬了扬唇角:“什么都告诉我?”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鹿云舒却好像得到了赦免令,当即竹筒倒豆子一般,絮叨起来:“我真的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就它把我按在地上,那么大的爪子按在我肩膀上,还拿爪子要打我,我挣脱不开,下意识就闭上眼睛了,谁知道它会突然飞出去,我——”
还真是什么都告诉他,九方渊打断鹿云舒的话,哭笑不得地问道:“疼不疼,刚才吓没吓着?”
鹿云舒张了张嘴,讷讷道:“阿渊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我好像把你的灵宠……弄伤了。”
鹿云舒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变大的雪团子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想必伤得十分严重。
“生气。”
“啊,这样。”鹿云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就知道,没事,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知道什么?我看你什么都不知道。”九方渊无奈地叹了口气,掌心托着鹿云舒的下巴,将他垂下去的头抬了起来,“我不该生气吗?你怎么会问出那种话?”
鹿云舒的心渐渐沉下去了,原本熠熠生辉的眼里没有一丝光亮,只一个劲儿地重复着:“是我不对,我说错话了。”
不把话明明白白说清楚,看样子这一根筋是转不过弯来,九方渊不擅长剖析内心,拧了拧眉,面色冷峻,语气不自觉严厉起来:“我生气的是你觉得抱歉,不过一个畜生罢了,你怎么会拿自己的安危跟它比?”
冰冰:“……”畜生?
九方渊喜欢鹿云舒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刚才冰冰那一爪子拍下来的时候,他以为鹿云舒肯定或死或伤的时候,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说句很不敢置信的话,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一种很荒谬的念头,如果鹿云舒死了,他会杀了冰冰,然后殉情。
九方渊向来惜命,但刚才那念头,却真实到令他升不起一丝怀疑。
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似乎和鹿云舒相处越久,越在乎,殉情这种说法太荒唐,但九方渊确定,如果鹿云舒出了什么意外,他绝对会后悔。
掌心中托着的脸蛋温热,告诉他这并不是在做梦,九方渊刚松下一口气,手指就被烫到了。
都说女子是水做的,九方渊不知道男孩子也是会掉眼泪掉个不停的,娇生惯养的小孩红了眼眶,鼻尖沁出红意,抽噎不停。
九方渊揩掉他眼角的泪珠,不自觉放柔了语气:“怎么突然就哭了?”
鹿云舒也想问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绷不住了,大概是被宠着的感觉太好,他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体会到那种被捧在手心哄着的感觉。
穿书之前,鹿云舒的父母对他十分冷漠,大事小事都能将过错归到他身上,非打即骂诅咒抱怨,他的童年一片灰色。
如果不喜欢,就不要给他来到世间的机会,鹿云舒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父母,厌弃还要生下孩子,管生不管养。
父母血缘好像一场交易,他们给了他生命,这便是莫大的恩情,他必须毫无抱怨,用一辈子去偿还这份恩情。
在原文中看到九方渊的形象时,鹿云舒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只不过九方渊要比自己幸运一点,起码有一个疼爱着他的娘亲。
鹿云舒想止住眼泪,却怎么都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他也曾想从朋友身上获得一星半点的力量,可付出之后,得到的却都是背叛。
猫摊开柔软的肚皮,被伤害就会产生戒心,因而他不喜欢与人接触,宁愿抱着手机,看那些虚无缥缈的纸片人,因而他心肠冷硬,在一些事上看得过分清楚,也可以与九方渊共情。
鹿云舒以为自己是扑向火的飞蛾,他想保护九方渊,不计任何代价,就好像是保护曾被伤害过的自己,但他没想到,这团火会小心翼翼的包裹住他,给他前所未有的温暖,却不伤害他分毫。
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用一颗糖就能骗走,没经历温柔对待的人,遇到一点温柔就想掏心掏肺,所幸他和九方渊都是这样的人,不必担心被欺骗,他们可以抱团取暖。
鹿云舒胡乱抹了把脸,心口酸软,带着鼻音的嗓音软软的:“阿渊,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对我,他们只会指责我,我觉得我没有做错,可我想不通是为什么……”
他抽噎个不停,或许是积攒太久,有个突破口就忍不住想诉说,仿佛这样就能把满心满眼的委屈抒发掉。
九方渊脸色冷下脸,看着云出岫的目光全是警告,显而易见,他将鹿云舒口中的“他们”对号入座到云出岫身上了。
“不用去想,你没有错。”九方渊目光温柔,生平第一次产生怜惜的感情,温声哄着小哭包,“不是投胎成了人,就一定会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