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渊没怎么犹豫,直接摇了摇头:“她不像有那种闲心的人。”
他把所有的簪子挨着摆在一起,这些簪子上都刻了皈寂的名字,尽皆出自一人之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簪子应该是近些年来流行的式样。”九方渊手中还拿着之前挑出来的那支簪子,“我觉得沫燃不像是有心情做这种事的人。”
被灭族之后,背负着血海深仇,哪里有心思去琢磨这个?
鹿云舒也是这样想的,他屈指弹了弹桌上的簪子,将九方渊排列好的顺序打乱:“所以这些簪子真的都是皈寂做的吗?他还活着?能自由地出入这里?”
要知道市面上流行的式样,一定是去集市上逛过,去了解过,否则做不出这些簪子。
鹿云舒冷淡哂笑:“所以死的究竟是谁?活下来的又是谁?所以那颗凝神果,究竟是要用在谁身上的?”
“我们之前一直以为死的是皈寂,这显然和簪子表现出来的信息有所出入。”九方渊把手中的簪子放下,脸上倒没有多少意外,“如果当初死的是沫燃,似乎一切更能说得通。”
如果当初死的是沫燃,活下来的是皈寂,那么……
幻境中的沫燃与琴音艳魔样貌不一,是正常的。
僵魔的言词与反应,以及他表现出来的弱点,也是正常的。
留下阿瑶,不是因为在可怜自己,而是因为透过阿瑶怀恋另一个人,更是正常的。
鹿云舒收敛了笑意,觉得这个发现有些荒唐,但又在情理之中:“所以琴音艳魔是个男的。”
九方渊点点头:“其实这样也能够解释,为什么琴音艳魔要造出这一方天地,巫族人被灭族,但沫燃也是巫族人,她能够自由地出入巫域,根本不需要造出一个虚假的巫域。因为沫燃死了,皈寂没有办法再进入巫域,他要怀念沫燃,只能造出一个假的巫域。”
“可是,关于幻境中的记忆又该怎么解释?”鹿云舒眉头紧蹙,“在进入常安城的记忆之前,我们看到的明明是沫燃的记忆,巫族人送别小沫燃,这不是皈寂所能知道的事情。”
九方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沫燃也是活死人中的一个呢?”
如果沫燃也是活死人的话,那有她的记忆就可以解释了。
鹿云舒怔怔地呢喃出声:“皈寂他,把沫燃做成了活死人……”
他拿出之前得到的钥匙,神情看上去有些激动:“那这把钥匙是?”
“制作活死人可以用两种东西,一是已故之人的残念,二是已故之人的尸骨,二者择一即可。”九方渊顿了顿,又道,“如果是我经历了灭族之事,如果我是沫燃,如果我自己选择了死亡,那我大概不会在世界上留有残念,我的族人,我的爱人……全部都没有了,那我不会再有所留恋。”
鹿云舒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说:“所以皈寂留下了沫燃的尸骨,这把钥匙,能打开的东西,那里面锁着的很可能是沫燃的尸骨。”
“这并不重要。”九方渊提醒道,“僵魔变换出来的模样与阿瑶记忆中的女子相同,如果那女子是皈寂假扮女装,那皈寂应当与僵魔脱不了干系,也许作为人的皈寂早就该死去了,现在留下的是可以被称为僵魔的皈寂。”
“是皈寂屠杀了慈悲寺的人,他屠杀了他的师门,还有后来的常安城……”鹿云舒惊诧道。
常安城与慈悲寺邻近,百年前,慈悲寺未被灭门之前,也是仙山之中有名的门派,鬼阎罗一事,若是站在慈悲寺的立场,定然会为常安城无辜幼儿讨回公道,那巫域一事就有迹可循了。
九方渊语气笃定:“皈寂觉得是自己的师门和常安城害死了沫燃,他并不后悔对巫族人出手,巫族与常安城一事本就是冤有头债有主,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在为沫燃报仇。”
“常安城无辜枉死之人怨戾难消,被困于这一方天地之中,久而久之成了僵魔,僵魔寄托在他身上,两厢纠缠,互不相让,他们互相融合,变成了刚才我们遇到的僵魔。”鹿云舒恍然大悟,“所以僵魔的左右脸并不一样,一半是冤魂的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没有变化的那一侧则是他自己,唉,冤冤相报何时了。”
九方渊微微颔首,忽而眉目一凛:“他要复活沫燃。”
不是人之将死,不是后悔往事,不是愧疚难消,不是了无生趣。
他自始至终都是为了自己的爱人,为了他错失的爱人。
九方渊相信,这上百年的时光里,皈寂一定用过了许多方法,想复活死去的沫燃,但每一次都是失望,他没有放弃,他甚至将自己活成了沫燃的模样,琴音艳魔就是他想象中的沫燃,如果沫燃没有死去,在巫族被灭族之后,沫燃就该是那副模样的。
皈寂的身体很早就应该支撑不住了,他与僵魔做了交易,又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但一切都有结束的一天,随着僵魔力量的增强,他不可能永远保持清醒,从拍卖行盗走的那颗凝神果,是他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