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廖哥儿可怜兮兮的哭声,沈沅忙从琵琶袖中抽出了一块软帕,微微俯身为男孩拭着面上的涕泪,温声哄道:“不哭了廖哥儿,等你五叔回来,五婶就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廖哥儿最听沈沅的话,在她宽慰他的三言两语下,便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只那小鼻子还因着吸气而微微翕动着,回复沈沅时,也语带抽噎。
待沈沅目送着仆妇将廖哥儿送回院子处时,不禁想起了婚前,江丰同她说的一席话。
她是因为在前门街上发现了离家出走的廖哥儿,这才有了能够接触陆之昀的机会。
后来能同他频繁接触的缘由,也都是通过教廖哥儿课业来牵的线。
江丰说廖哥儿性情顽劣,夫子教不了他,这才央着她来试试的。
可近一年的时日接触下来,沈沅却发现廖哥儿实则是个格外听话懂事的孩子,若是偶尔闹些孩童的小性,大人说几句,他也很快就能改正过来。
一点都不像江丰说的那样顽劣。
思及此,沈沅下意识地瞥了江丰一眼,亦隐隐觉出去年夏日发生的事,怕不仅仅是巧合这么简单。
江丰察觉到了沈沅目光微诧的视线,连忙恭敬地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沈沅收回了眸光,终是摇了摇首,没有去盘问他。
她觉得,陆之昀总归也不会心机深沉到要拿廖哥儿来做诱饵,引她入他的圈套。
况且那时的陆之昀,好像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还是她寻了好些机会在陆之昀的眼前露了脸儿,他才记得自己到底是谁了的。
及至申时三刻。
江丰来了趟沈沅的院落,说陆之昀已经归府了,现下在养鹰院处,沈沅便敛饬了番衣发,随着江丰去了趟鹰院。
临近夏日,白昼愈长,这时当的日头犹很明媚,金瞳的光影泻在菡萏池上,伴着周遭扶疏葳蕤的花木,大有明瑟旷远之意境。
若想通往鹰院,需要经行一个抄手游廊,还要再穿过一道立柱雕有花瓣莲叶的垂花门。
等众人即将到抵垂花门处时,江丰却上前拦了下沈沅,似是要帮她遮挡住一些骇人的景象。
沈沅不解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要挡着我?”
江丰如实回道:“夫人,公爷在驯海东青呢,场面有些太血腥了,您还是避一避吧。”
沈沅想起自她将那只海东青的幼雏送给了陆之昀后,好像就没再看见过它了,今日倒是想看看它长得多大了,便对江丰道:“无妨,不用替我挡着,这点场面我还是能撑得住的。”
江丰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再拦着沈沅想看陆之昀驯鹰的场面。
待江丰退避一侧后,沈沅却见站于横木上的海东青已经长大了不少,此前还略显深灰的毛色也变成了漂亮的雪白色,圆眸犀利地站在鹰架的横木上,瞧着也多了些猛禽的凶态。
陆之昀应是并没有注意她的到来,沈沅遥遥瞥见的,也只是男人侧身而站的高大英挺身影。
男人今日穿了袭香色的罗蟒赐服,那形制挺拓宽大的袍服上,无论是前襟、后背还是两袖,都重绣了金蟒,那些形态鸷猛狞戾的四趾坐蟒还绕过了他宽厚健硕的双肩。
香色比明黄色略淡些,却也衬得人的气质极显矜贵。
这一瞬,沈沅甚至有些恍惚。
若说句僭越的话,陆之昀穿的这件坐蟒赐服,与龙袍比也没什么不同,无外乎是坐蟒的趾头,比真龙要少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