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翠轩是洛府中除主院梧桐苑外,地理位置最好面积最大的院子。墨竹姨娘已经在此住了十余年了。墨竹姨娘原是洛府老太太方氏的大丫头,掌管着老太太的头面首饰,心细认真,平时又是得用的,深得老太太的欢心。
府里三老爷洛崇信原是庶出,老太太做主娶的江南富户冯家的女儿为妻,成亲多年一直没有生养,老太太便将墨竹赏给洛崇信做了二房。墨竹倒是争气得很,转过年就一举得男,生下了庶长子洛玉航,二年后又生下了庶长女洛玉卿,那在府里的地位可是水涨船高一时间风头无两。
反观三太太冯氏,成亲八年才有一女洛玉尘,又过了四年才得了儿子洛玉帆。生洛玉帆时难产伤了身子,一直病病歪歪的,终于在威武二十二年留下幼女稚子撒手人寰。
墨竹姨娘不知怎地说服了三老爷,将年方九岁的洛玉尘送到京郊四十余里的落霞山栊翠庵礼佛守孝为母祈福,只留下五岁的嫡子洛玉帆在府中生活。
墨竹姨娘可是做尽了贤良,拨专人照料洛玉帆的饮食起居,每日里嘘寒问暖,对嫡子甚是上心。奈何洛玉帆身体总是不康健,三天两头地得病,小身子是日渐虚弱,整日里缠绵病榻,现在竟然昏迷多日不见醒来,多方延医问药也不见起色,都说是时日无多了。
这一日后晌,墨竹姨娘倚坐在美人榻上,一个小丫头跪在榻旁给她捶腿。府里的管事娘子莫妈妈站在一旁回事。
“去接二小姐的人回来了吗?”
“回夫人的话,一早二管家就着人去接了,估计再有一时半刻的就该到了。”
“院子可收拾好了?”
“已经收拾了落霞居,一应物什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是因院子许久没有住人,只有几个粗使婆子,已经使人唤了人牙子,明日带人过来由夫人挑选。”
“二少爷如何了?”
“二少爷仍是昏睡着。今儿一早老爷又请了回春堂的方大夫,说是早年曾在宫里当过太医的,方太医看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家里尽快做好准备……”
莫妈妈回了话,又等了片刻见姨娘闭目不语,就托词还有事要做道了罪退了出去。
墨竹姨娘又闭目半晌,挪了挪身子,嘴角泛出一丝笑意……
赵安是洛府西角门的门房,看守西角门已经有三年了。在他的心中一直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要在一年之内成为像邻居李平那样的,做洛府正门的门房。虽说同是门房,可正门和角门的待遇可差了远去了。正门迎来送往的都是贵客,客人多打赏也多,若是遇上个登门央求办事的,打赏的数额也很可观。若是有了喜事那就更了不得了,只要跑得快还能拿个头份的赏钱。
角门就不行了,平时根本没客人上门,就是偶尔有人登门,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来打秋风,根本见不着几个钱。平日里也就是靠着帮院里院外递个东西通个消息得几个小钱,不过是十文八文的,也没什么大出息。
赵安正琢磨着怎么能走走二管家的路子挪挪地方,忽见一辆马车从巷子西边驶了过来,停在西角门门口。一个婆子从车辕上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内院的管事婆子钱妈妈。
“钱妈妈这是刚办完差事回来?这车上是哪位呀?”赵安上前问道。
“车里是二小姐,还不赶紧地把门打开。还等着给夫人回话呢。”
“好嘞~”虽说赵安还没搞清楚二小姐是何许人也,但一听是给夫人办差,自是不敢怠慢,麻利儿地开了角门卸了门槛儿。待马车驶进了院子拐了个弯不见了影子,方想起来“哦……原来是三年前去了姑子庵的二小姐呀……”
“二小姐,已经到家了,您请移步”车帘一挑,钱妈妈笑着请洛玉尘下车。金丹忙先一步跳下车,回身扶着她下了马车,旁边谢妈妈早下了车辕向钱妈妈道谢。
“烦劳钱妈妈了”洛玉尘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小院子。
只见门楣匾额上书“落霞居”三字,她心下暗暗一晒,瞧这小心思转的,“落霞居”——还不如直接取名“栊翠庵”呢。这是想让我当一辈子的尼姑啊!今日我既回了府,定不能让你如了愿。
进了院子,几个粗使婆子上前行了礼,将车上的箱笼卸了下来。
“因是时间仓促,只来得及收拾了院子,服侍的人手还没预备妥当,还望二小姐勿恼。已经唤了人牙子,明日就带了人来由二小姐挑选。”钱妈妈淡淡地笑道。
“不急,今日钱妈妈辛苦了,金丹……”金丹忙拿了一个荷包塞到钱妈妈手中。“不过是一个荷包,钱妈妈拿着耍或是送人都使得的。”
钱妈妈将荷包握在手中捏了捏,揣入怀中,脸上的笑纹愈加深了些。“那可是不敢当,二小姐行了一天的路,现下定也是疲累了。赶紧进屋歇着吧。”
“父亲可在家中?”
“老爷还未归家,二小姐先歇息一阵,晚饭前再见也是使得的。”
“二弟在哪里?”
“二少爷身子不爽利,在院子里养病,平时也是在院子里用饭的。等见过了老爷,二小姐再去看看二少爷也来得及。说不定见了二小姐,二少爷的身子就好了呢。”
送走了钱妈妈,金丹指挥着几个粗使婆子将箱笼搬进屋子,先给二小姐打了水,伺候着洗漱一番。并谢妈妈一起打开箱笼将衣物归置好。
钱妈妈出了落霞居,遣了身边跟着的人,直奔叠翠轩而去。
听了钱妈妈的回话,墨竹姨娘问道“除了说拜见老爷看望二少爷,旁的都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