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诚富比起慌乱的史娟来,更为冷静理智。他自始至终都以为,母亲史娟只是卷入了一件单纯的意外事件之中。乌家死了再多的人,这当中又有什么龌龊,都和史娟没有关系。她才给乌家当了多久的保姆啊?又不是那种电视剧里的老管家,能知道主人家的秘密。她恐怕是连乌家有几口人都没搞清楚,乌家就出事了。整件事和她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进入警局后,找了办案的警察,说明来意,钟诚富果然听到了预想中的答案。
“……哦,要离开是可以。你是她儿子?你接她回家也好。她之前也没联系家里人……那等一会儿,要给你们登记一下,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案情有需要,我们再联系你。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就怕万一。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你们跑一趟。这没问题吧?”
“当然、当然。”钟诚富连声答应。
钟诚富觉得这负责重案的警察跟他们家社区派出所的民警也没多大区别,同样的和气亲善。就这态度,也能证明史娟在这案子里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了。
钟诚富转头对史娟道:“你看,我就说没你什么事吧。你还一直留在这儿,人家警察同志还要帮订宾馆,还要照顾你。你这给人家添麻烦呢。”
史娟有些恍惚地点点头,神情放松下来。她也是没想到事情那么容易就结束了。看来儿子说的没错,之前是她多想了。这就没她什么事。
思绪到此,有了个停顿。
史娟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除夕夜那天发生的事情。
她放松下来的神情重新紧绷。
钟诚富却是没注意到这些。
进了后头办公室的警察又走了出来,招呼钟诚富跟着,“史娟啊,你在外面坐一会儿吧。让你儿子进来填资料。我们办公室也不能进那么多人。”
史娟回过神。
钟诚富站起身,按了按史娟的肩膀,让她别起身了,“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填资料。”
史娟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隔断门后,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钟诚富一点儿疑心都没有,却没想到分隔开警局内外的隔断门一关上,那带路的警察就严肃问道:“小伙子,你对你妈了解多少?”
钟诚富有些发愣。
“我们问下来,她一直在外面打工,只有过年才回老家。你和你爸爸是一直待在老家对吧?你们平时和她联系多吗?”警察追问道。
钟诚富一颗心提了起来,“我们经常联系的。我女儿出生之后,我妈还给帮忙带了半年孩子。之后她再出来打工,每天都会和我们视频,和我女儿说话。是有什么问题吗?”
“哦,是这样,这个,我们在询问你妈妈的时候,她自己也说了。她可能是精神紧张,也可能是受到了受害者一家的影响。”警察领着钟诚富进了一间单独的会客室,请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水,“你别急,我慢慢跟你说。没什么大事,你妈妈也没犯罪。”
“嗯,你说。”钟诚富握着一次性纸杯,仍旧紧张。
“她现在工作的这家,哦,应该说是‘之前’了……就是这家人的情况,你了解吗?”警察反问道。
钟诚富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听我妈的一个老乡说过。她给那个老乡说过,没给我们说。我只知道她公司给她派了个活,那个雇主是给人当小三……她后来又被那个包养小三的男人雇佣了,专门照顾这个小三。还有小三怀孕什么的。”他一口气说完,就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
对着人民警察老是说“小三”、“小三”什么的……钟诚富只觉得自己说的那些话很尴尬,自己刚才大概就跟小顺阿姨一脸八卦地跑他们家嚼舌根的模样一样。
“大致就是这样。她照顾的这位马嘉怡生前精神不太好,可能有些精神问题,产前抑郁之类,在接受治疗。和马嘉怡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乌经纬呢,又不怎么在意她。那段时间,你妈妈是一个人在医院里照顾马嘉怡。那家医院是私立医院,马嘉怡住单人间,一层楼都没几个病人,医生、护士、护工的数量也很少。所以那段时间,你妈妈是和一个精神病人一直朝夕相处,照顾着她,周围都没其他人能说上话。看样子,她也是没和你们说。”警察说道。
钟诚富愣住了。
“你妈妈可能受到了一点影响。再有一个,就是雇佣你妈妈照顾马嘉怡的那个乌经纬,他家里喜欢搞一些封建迷信的活动,很信这一套。那医院邻着的养老院里面住了不少老人。老人家嘛,你懂得。这个整体的大环境,就不太好。”警察接着说道,“这些案件信息本来不应该跟你说的。不过,你妈妈自己应该是了解的,我也就不瞒着你了,也怕你接了你妈妈回去之后,她什么都不跟你们说,你们这些家人都不清楚这些情况。”
钟诚富有些头晕,他想到了网上那些流言蜚语,不禁焦急问道:“你是说,你的意思是,我妈妈,加入邪教了?”
“这当然不是。她要有参与,我现在就不是这样心平气和地跟你谈了,我们也不会放着你妈妈住在那宾馆,没怎么限制她,对吧?”警察笑了笑,“你别紧张。我就是跟你交代一下。因为你妈妈回答我们问题的时候,有些话不合逻辑。她觉得自己撞邪了、看到鬼了,非常相信马嘉怡、还有乌经纬一家碰到的这些事情,都是撞着鬼了。她没参与那些邪教活动,只是有可能啊,和那些人呆的时间长了,受到影响了。”
钟诚富一颗心沉了下去。
“你们做家里人的要多关心关心她。她一个人在外面打工不容易。这种给人做家政的,你也不知道遇到的是什么人家。”警察话锋一转,问道,“你妈妈以前信这些吗?有的人是信这些的,但不影响生活,没参加那种邪教组织,那也没什么。”
钟诚富沉重地点点头,“她以前是有些讲究……以前有说过,过世的奶奶回家里来看过那种。就这样。她没参与过那些什么组织,寺庙都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