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傅某便是蛰伏了很久,终是看到了离府出走的桑大小姐,傅某朝着她招手,她眼底残留有晶莹的泪渍,眸眶红肿得如糜烂地桃子一般,显然是窃窃哭过很久。
“其实平心而论,傅某看到了那样一双湿漉漉的眼时,心脏仿佛是被揉捏住了,心底简直是一片一塌糊涂的柔软,无人能峻拒这样一双眼睛,纯真且剔透,纯良无害地朝着傅某看,致使傅某有那么一刻,简直不舍谋害她,这样的小姑娘,是该被人捧在掌心之上娇养呵护着的,而不是遭人如此弃如敝屣。”
抵今为止,傅子宸回忆起谋害桑澜澜的那一个夜晚,神色兀自迷醉,唇畔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罔顾着桑念愈发黑沉沉的面容,自顾自地娓娓到来,“桑澜澜很是信任傅某,傅某一招手,唤着她的名讳让她过来,她便是过来了,她把自己与她养父争执之事,一五一十地皆是告诉了傅某,当时傅某便是安抚她说桑念一定会来寻她的,她希冀地反复问傅某很多遍。
“傅某均是逐一给予肯定的答复,在忽悠她带着她去恩年学府的路上,傅某借机用一条蘸染着麻药的布条,迷昏了桑澜澜。
“原本是打算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再将她拖出来杀害,但傅某浅一脚离开,田迩就后一脚追逐上来了,他来得太突然,让傅某不得不改变计划,既然他寻她如此迫切,那傅某干脆快刀斩乱麻好了。”
傅子宸面容轻快,说得轻描淡写,但每一字每一句皆是用在了刀刃之上,字句锋锐,戳人心扉,田迩可谓是听得牙齿打着颤,低声咒骂了一句:“想不到你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如此卑职又无耻!”
傅子宸笑了笑:“你说的可谓是在理,在桑大小姐死前,她亦是如此辱骂傅某的,这番话用得很是贴切,傅某觉得自己没有白教授她文理之识,反而很是欣慰蕴藉。”
“你!——”田迩被堵得语塞,瞠目结舌,简直是要被傅子宸的言语掠起滔天怒火了。
景桃看着傅子宸,凝声问道:“你杀害了桑大小姐,你觉得自己行事滴水不漏,堪比天衣无缝,但你可知道她留下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线索?”一抹微愕之色掠过傅子宸的眸底,但他很快臻至平寂之色,袖笼之下的手稍稍攥紧,反问道:“她留下了什么?”
景桃自怀中摸出了一份墨纸,摊展开来,展露于傅子宸的眼前,傅子宸的视线落在了墨纸之上,纸页之上仅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干』之一字,着实是桑澜澜的笔迹,傅子宸一眼就看了出来,稍稍静默了一瞬,倏然反应过来,对着景桃问道:“这是那一夜,桑大小姐偷偷写在了地面上的字?”
从景桃的眼神之中得到了确信的答复以后,傅子宸简直是失笑得摇了摇头,他说:“景姑娘,我倒是很好奇了,你如何凭借一个『干』字,就能妄自推断我便是弑害了桑澜澜的凶犯?”
景桃不紧不慢地道:“起初,此一个字是被掩藏在桑大小姐的身下,衙差将其尸身抬走之时,我们才姗姗发现。那时,我也根本悟不透这个『干』字究竟蕴藏着何意,这个字与你和其他两位嫌犯到底有何干系。”
“直至昨日我们议论案情,寻觅到了林氏姊妹的下落之时,我们发现『林愈』此人在五年前林清死后,并未离开京城,但又是杳然无踪,自那时起,我便是怀疑到了你身上。毕竟,没有人可以无缘无故地失踪,除非他死了,或是以另外一个身份活着。显然可见地,林愈是后者。”
“傅教习,也许你会困惑,我为何会怀疑到你头上,为何会认为你是林愈本人。”
景桃看着傅子宸,缓声道,“你忘记了你的伪装,你作为『傅子宸』,身量一直是田迩差不多,但在我造谒你的后院之时,欲要在书架顶层之上取下一侧书札,按照你的身量,你若是要取下那一侧书札,是极为困难且费力的,但是你却是能轻轻松松地取下来,甚至是不用垫脚或是借助外部的工具,此则强而有力地说明了一桩事体,你的身量比看起来的要高。”
“我们在勘验尸体之时,推断出凶犯是个瘦高男子,你除了高,但并不满足『瘦』这个条件。尤大哥差点遭害的那一夜,我想不通凶犯为何要害他,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何处得罪过凶犯了,毕竟他与凶犯毫不相识。
“但后来我联系起了尤大哥与傅教习初见的那一夜所闹的乌龙,我便是突然想通了,是因为凶犯觉得尤玄霖看到了他更衣之时真实的身量,遂此才生出了谋害之意。”
傅子宸听罢,眼眸露出了一丝微妙的暗色:“这也被你推论出来了,果然,什么也瞒不过景姑娘啊,是傅某低估了你。”
他一直处于跪伏的状态,双腿庶几快跪到了抽筋,笔挺如松的身子微微有些朝前倾的趋势,他微微仰着头,看向景桃道:
“能否让衙差们给傅某松松绑,傅某的胳膊和双膝都有些乏惫,再是继续跪下去的话,只怕是没法继续向景姑娘陈述罪咎了。”
傅子宸说得情真意切,面容十分温和,也没有丝毫不耐与抵触,让人委实峻拒不了,景桃深呼吸了一口气,侧眸给禹辰使了个眼色,禹辰速速会过意,他与衙差二人稍稍松开了他,但景桃眸心一凛,对禹辰道:“试一试他。”
禹辰领过命,大步朝前,沉腕抬肘,一记冷掌裹挟着尖哨凛冽的风,不偏不倚劈削在了傅子宸的肩膊之上,傅子宸“唔”地闷哼了一声,眉眸一凝,许是禹辰下手过重了,傅子宸眸心溢出了一丝薄薄的微红,但一抹红意很快被他憋回去了,冷声问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么快就要对我行使刑律?”
深晓对方是一介女流之辈,禹辰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触着了对方的躯体,触了数秒,便是迅疾抽开了手,对景桃凛声道:
“景姑娘,傅教习虽为女子,但她的骨骼硬坚厚实,筋肉结实,气力很足,虽说较之习武之人还有所逊色,但她的身手却是不差的,对付寻常的姑娘家还是寻常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景桃点点头,此况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凝着眸子看向傅子宸:“你这一身手的功夫,是谁传授予你的?”
在大熙朝,寻常的姑娘家一般是没有习武之说的,虽然林愈和林清出身于北边较为偏僻的蛮莽一带,但那处亦是没有习武之说的,之前景桃问过白茶,茯苓姑娘身手如何,白茶便是说茯苓姑娘身子有些病弱,没有身手功夫。
五年前,白茶也是见过林愈几面的,林愈和林清皆是貌容端丽淑美的姑娘,身上有北地的野性气质,但林清病弱,同理,林愈自然而然也是没有习过武的,但多年以来的历练,把她磋磨成了一块坚冷的磐石,任谁也不能击溃她。
但,景桃却是对傅子宸的武功和身手心存怀疑。
傅子宸原本是舒活着自己的肩膊,但听着这一番话,面色黯了一黯,她眼底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神色,微微启唇:“傅某没有什么武功,不过就是寻常普通的身手,根本就没有谁会传授予我。”
景桃一瞬不瞬地看着傅子宸,眸色陡然转冷,浮起淡淡的哂意:“你方才之所言,其实全是林愈告知予你的。”
“——我说的没错罢,南栀姑娘?”
话落,如一根惊堂木,陡然兜头从堂上拍落,惊落了一屋的白雪,拍碎了一室的沉寂,众人面色皆惊,田迩率先按捺不住,噤声问:“景姊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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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跪伏着的男子,指着对方道,“你说,这个人是南栀姑娘,不是凶犯林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