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盈一脸若有所思:“沈记食肆……我倒是听人说起过……”
何二此时已给食客上完了菜,便又凑近了来:“沈记食肆?这位小娘子方才所说的沈记食肆可是青鱼街的那一家?”
文黎点头:“你知道?”
何二脸上一副很懂的样子:“这家沈记食肆这段时间在汴京城可是声名鹊起啊!这么大名气的食肆,你们……不知道?”
“我记得这食肆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叫沈记馄饨,也是在汴京城中有名得很,结果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没落了,再后来就又重新开了张,如今改成了食肆。我前些时还去沈记食肆尝了尝羊脂韭饼,那味道,确实好!”说着,何二竖起大拇指,还舔了舔嘴唇,一副沉浸在美味中的模样。
宋盈将脸拉下来:“去去去,有空闲就偷懒,当心孙大娘子骂你!”
何二还想委屈地争辩什么,却见宋盈抬手一副要打自己的模样,于是只好十分委屈地走开干活去了,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文黎此时心中也明白宋盈这人本心不坏,甚至还挺好的,只是在方式上有时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罢了,于是也只是抿嘴一笑,并不多说什么。宋盈手上还端着几个盘子,道:“那文小娘子先尝着这道香洪肺,稍后铛头做好了菜肴,小人自会为娘子呈上。”说完便自去忙活了。
文黎默默点点头,也不知宋盈看到没有。不过说实话,这道香洪肺确实不错,十分入味,在菜肴口味普遍寡淡的东京来说确实并非主流的口味。可是“存在即合理”,既然这香洪肺在这孙大娘脚店的吃食中能占有一席之地,说明其自然有其“过菜之处”,今日一尝,确实如此。
文黎坐在窗边一片一片细细品着香洪肺,窗户旁用来遮雨挡阳的窗篷支起。虽说外面飘着斜斜细雨,却雨不湿衣,再加之斜飘着的雨绝大部分被窗篷挡住,故而开着窗子也没有什么。倒是临街热闹的叫卖声、不知何处的牧童远远传来的悠扬的笛声、空气中混着潮湿的杏花的香味,都一丝不漏地传来,给此刻增添了一缕一缕真实的人间烟火气息。
所谓虚无缥缈的人间烟火,无非就是叫卖声、笛声、杏花香、雨中潮湿的空气等无数个微小不足道的元素组合在一起,却奇妙地拼出一个盛大而繁华的汴京城,令人幸福的世界。
文黎看着孙大娘脚店所在的繁华的盛安巷,除了每日都有的极平常的那些东西的叫卖声外,还混着一个只有在和风渐暖、寒食清明时才会有的时令玩意儿——箫声。
古诗云,“寒食舞箫者,皆是卖饧来”。久居大宋的人皆知,春日里售卖稠饧的商贩,皆是吹着箫招呼大家买饧。箫声不同于笛声,相比之下,箫声更加深沉,但音色也更加独特,故而长此以往,听见箫声,爱食甜的小孩子们便知卖饧者快要来了。
虽说文黎的嗅觉与味觉皆不错,但是她的听觉倒也没有灵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毕竟箫声本就不大,尤其当下混合在街巷众多嘈杂的声音里,若是纯靠耳力便能准确地听出来,那便可谓是“神耳”了。当然,文黎是看见吹箫人才知道的。
文黎正看着窗外,思绪却被一声招呼打断:“文小娘子,炙鹅来咯!这炙鹅也是咱们脚店的招牌菜,小娘子您尝尝,看可还合您的胃口?”
“对了,不知小娘子主食是想要馒头呢,还是饼呢?咱们家的馒头有糖肉馒头、辣馅糖馒头、波菜果子馒头和姜糖馒头;饼呢则有千层饼、炙焦金花饼、胡饼和牡丹饼,皆是好吃得很!”
不曾想,一家脚店,主食的花样倒还挺多!文黎倒是十分有兴致:“这炙焦金花饼听起来还挺有趣的,就它吧!”
宋盈笑嘻嘻一甩搭在肩上的毛巾:“好嘞,小娘子您稍等,炙焦金花饼马上就到——”
文黎看着面前的白瓷盘,这瓷盘不小,里头乖乖躺着一整只大鹅,鹅身上还撒了些许香料点缀。炙鹅便是烤鹅,烤制的吃食很是对文黎的胃口,在当下煎炸煮烤四大烹饪方法中,烤制的吃食可是最香的,光是闻一闻就能勾起人的食欲,令人欲罢不能。
这炙鹅被端上桌之前铛头还十分贴心地将一整只鹅细细切了块,这样方便食客享受炙鹅的美味时不用鲁莽地将一整只鹅抱起来啃,吃相也能斯文许多。
文黎拈起竹箸,拨开香料,夹了一块炙鹅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这炙鹅由于是炙烤所得,表皮呈较浅的棕褐色,许是在炙烤时鹅身各部分受热不同,鹅身上不规律地分布着被烤焦的黑色表皮,光是看着嘴里仿佛便已经尝到那种焦麻酥脆的口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