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端阳入了夏,沈于归便命人将挂在食肆里适合冬日里吃的烫口吃食的水牌换了下来。如今天热,一日中也不大有人来吃这些了,是时候换些清凉消暑的吃食来过夏了。
沈于归正想着做些什么好,门口阿竹阿桃两个人四只手皆提着装得满满的布袋子,是沈于归早晨打发她们去采买的菜蔬、瓜果、佐料等物。
这俩丫头还没进门,坐在食肆里的沈于归便能听见叽叽喳喳声由远及近。凝神一听,原来是在说五味巷的胡老板家出了新油的事。
沈于归一边帮忙接过大布袋子,一边好奇道:“什么新油?”
阿竹道:“胡老板说这新油有个新奇名字,叫什么……菜籽油,说是用莱菔子同芸苔混起来所榨得的油。”
阿桃在一旁补充道:“不错不错,胡老板还说,他家昨儿炸鹌鹑馉饳儿吃,用这菜籽油倒比平日里的胡麻油要强,炸出来的反而更好吃!”
沈于归从布袋子里拿出一个漆黑的陶罐,上头盖子封得严实,外头又包一层红纸,用棉线仔细捆着,红纸上头写着“菜籽油”三个字。
沈于归揭开盖子闻了闻,这才是正经炒菜煎炸所用的油。原来的胡麻油却是后世的香油,用于提香凉拌,只是原先汴京城中一直只有胡麻油这一种可卖,除了将就着用,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
胡麻油炒菜对于火候的要求极高,稍不留意便能炒糊了,故而沈于归平日也不大愿意用炒制的方法来烹饪。如今有了菜籽油,可就方便多了!
沈于归点头:“好,你们把这些都搬到厨房里去吧。”
沈于归各处找了一圈,却也没见到阿黎,正欲发问,却见阿黎吃力地背着一大袋子不知什么东西从外头进来。
阿黎进来就笑:“沈姊姊,方才奴家出去泼水的时候,街尾的崔大娘说她家男人刚进的准备在城中卖的几船青梅,多了卖不了也是浪费,便装了些让奴家带回来,说是给咱们也尝个鲜儿!”
住在街尾的崔大娘,她家男人似是在江南那边做着果子生意。不论一年四季,江南结了时令果子而汴京却无的,便从那边用船走水路运了汴京城来,由崔大娘在城中卖去。
崔大娘是个极好的人,平日里对着街坊邻居皆是笑呵呵的,看沈于归又是一介孤女,独自支撑食肆谋生,便又对沈于归格外偏爱些,每次进了新果子或多或少都会送来些。
沈于归自然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每次做了新鲜吃食也给崔大娘送去一份尝尝,或是崔大娘去码头提货顾不上吃饭时,也热情招呼大娘来食肆里吃饭,因平日里念着她的好,也从不提收钱的事。
这沉甸甸的一袋子也是崔大娘的一片心意,拒了也不好,沈于归笑眯眯收了,倒问阿黎:“可与崔大娘道谢不曾?”
阿黎道:“沈姊姊,奴家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怎么会不懂礼数?自然是有好好道谢的!”
沈于归才发现,阿黎跟着自己也快半年了,刚来时人也憔悴,如今在食肆里每日吃好喝好,当下又正是这小丫头的青春期,身高着实如同春日里的竹笋一般蹭蹭猛涨,脸面也长开了,若是许久未见的人如今见到了阿黎,定要惊呼变化好大。
阿黎的成熟不光从身体上反映出来,今日她这句话,也让沈于归心中没来由地一暖,确实也懂事了,是个大姑娘了。
沈于归笑道:“好,姊姊知道阿黎是最乖巧懂事的,倒是姊姊小看阿黎了。”
阿黎哼哧哼哧将一袋子青梅小心翼翼在食肆里一个角落里放好,又想起了什么:“姊姊,方才奴家走的时候还听见崔大娘一个人小声嘀咕说,今年的青梅不大好卖呢,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往年卖与的那些酒楼今年竟不约而同地压价。姊姊,若是咱们能帮帮崔大娘,咱们便帮一帮吧,崔大娘人又好,一个人在汴京城中住着,也挺可怜的。”
沈于归点头,自己本来亦有此心,只是……若是别的果子倒还罢了,这青梅……毕竟口感酸涩,也难怪不大好卖了。
沈于归道:“阿黎,姊姊亦有此心,只是青梅酸涩,城中人多有不喜者,咱们可怎么帮崔大娘卖呢……”
阿黎道:“青梅酸涩不错,若是能与什么吃食茶饮混合,加在里头调味的话,不就能卖出去了吗?奴家曾听说文人大夫们谈诗作赋时喜将青梅与茶同煮,只是奴家也未尝过,不知究竟味道如何。”
青梅与茶……似乎是个不错的组合……
茶味酽苦,青梅酸涩,倒可一试……
沈于归笑着点头道:“那好,阿黎你去烧水,咱们就试试你所说的青梅煮茶。”
当下有了饮子,可还需得吃食相配。沈于归看着窗外的一片绿色,又想了想这炎热的天气,不禁想起后世夏日里吃凉面的日子。
凉面……沈于归倒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阿竹,马老板的冰昨儿可送来了没有?”
阿竹应道:“送来了,奴家让马老板将冰存在咱们院中的井窖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