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我是巴赞,咱们算是老朋友了吧。”固始汗说道。
众人不解,忙说这位正是和硕特部固始汗。
“你就是汗王!?”乌恩吃惊地说,接着叹口气,“那我就全明白了。”
“从前的事过后慢慢说,你养好伤,留下跟着我,还做后营将军。”
“不行了。前天晚上,我率兵攻上山头,不慎跌落,这两天吐血不止,全身筋骨都散了。”
“那天晚上的行动是将军指挥的?”巴根问。
乌恩点点头,虚弱的说:“差一点儿啊,可士兵们实在支持不住了,没吃的,雨淋,睡不成觉……困得咕咚就栽到水里……”
固始汗拉过巴根的手说:“好兄弟,这位巴根将军就是那天晚上守山头的呀。”
英雄相惜,两只手握在一起。
“我这里的随军喇嘛颇懂医道,叫他过来看看。”
“不用了,汗王……”乌恩摆了摆手,“只求汗王一事……我家在乌梁素,父母早亡,带着小弟出来找生活,后投在大王子手下。他才10岁……求汗王收留他,给碗饭吃。”
固始汗这才注意到那个孩子,赶紧命人救护。
乌恩面色已是灰白,口角渗出血丝,喘着气说:“汗王,你胜了,只是……这一仗太惨了……”言未毕气已绝。
固始汗和巴根扑上去,几滴泪落在乌恩脸上。
过了许久,固始汗才又问乌恩留下的小男孩:“你叫什么?”
“巴雅尔。”小男孩回答。
“巴雅尔,以后就跟着我吧。”
巴雅尔后来一直跟着固始汗,先是打水扫地做些杂务,因腿脚勤快又聪明懂事,做了贴身侍从,后来升任汗王府总管。
一轮轻盈的圆月挂在半空,就像刚从清水中捞出的洁白的玉盘,让人担心一不小心会掉下来摔碎。鱼卡镇外有几个人或趴在地上或贴着山坡,不断将扎什一行的准确行程报告回去。在这寂静之夜,他们的听觉可达百里之外。当报告还有20里时,固始汗、索南总管、益西协理、巴根将军、丹增多吉等人出镇相迎,他们知道此刻整个大营都在等待。
月光下,扎什老远看见了镇口的人影,加鞭赶来,尚距百米,滚鞍下马手提一物奔来,道:“父王,各位大人,这是却图汗首级。”
好像只用了几秒,消息就传遍全营,欢呼声同时响起,不,不是欢呼声,是呼噜声同时响起。
听了扎什简报,固始汗问:“哪位是英雄?”
扎什将身后一个青年拉过来。这一仗下来,个个身心俱疲,可这个青年依然举止干练如仪,眉宇间透着坚毅和智慧。
“你叫什么?”
“图布。”
“多大了?”
“19岁。”
“好样的。以后你就是大营侦骑队长。”
连扎什都露出惊羡的目光。这是一个普通牧民在军中干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
固始汗经与索南群培商议,连夜组成劝降团,由大公子丹增多吉、益西喇嘛带领,扎什巴图尔和图布率兵500护送,翌日晨即出发。
三万大军覆没的消息已传遍海子周围却图汗的老营,人心惶惶,不知结局会怎样。克鲁克兵站的一千士兵犹如断线风筝,无心再战,哈卜早是惊弓之鸟,于是率众归附。劝降团一路行来,不日到达海子东侧日月山口大帐,向却图汗大妃和留守官员宣读了通告,主要有两条:一、留去自由;二、改奉黄教。
丹增解释说:“愿意走的可携少数财物离开,决不为难。愿意留下的归入和硕特部,改奉黄教,与旧部一体对待。”
隔了两天,固始汗等人也赶到,经商议,大妃即阿尔斯兰的母亲领一部分人重返漠北,小妃系本地人,选择留下。那天,小妃一身素衣,如风中弱柳,雨中梨花,惹得僧格一对色眼不住巡睃。固始汗兑现诺言,所缴财物,除用于奖赏、抚恤和眼下生活必需外,全部让僧格带回,并修书一封给僧格,返回途经哈密时迎取小女阿明达热,也索性人情做到底,做主把小妃嫁给了僧格。僧格自是称谢再三,感激不尽。当然,固始汗也没忘给巴图尔浑写封感谢信。过了几日,僧格率本部剩余人马吹着得胜号,敲着凯旋鼓,高高兴兴回去了。
巴根带人清理战场,一进峡谷但觉腥味扑鼻,再看石壁之上处处血迹,自己把守的那一段更是道道血印,清晰可见,岩缝中滴哒而下的积水都是红的。
这是青海历史上一次空前的大战,史称“血山之战”,当地人后来将土尔根达坂山和柴达木山称为大小乌兰和硕山,“乌兰”在蒙古语中即是“红色”的意思。
这一年是1637年,明崇祯十年,固始汗5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