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洛桑睡觉,洛追用一个新做的红木串换回了旧串,只说这是借朋友的。过了几天,最后两个孩子也来寺里进行了仪式,拿取的都是彩串。洛追将20个男孩举行仪式的记录又悄悄抄了一遍,连同签字、草图悉心放好。
一转眼到了雪顿节,洛追领歌舞队到拉萨参演,将资料交给桑结,同时将旧佛珠送还。桑结紧紧拉着洛追的手,用力握着:“谢谢老同学帮我分担这天大的责任。”
喝茶时,洛追说:“你说怪不怪,我一看见那孩子就心跳,他那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
桑结侧过脸斜视着还用食指一点一点地说:“洛追呀,你莫不是着了相,刚才还夸你呢。”
二人大笑。
“截至目前,寻找的目标似乎指向了这个孩子,明天我们去佛爷跟前打卦再确定一下。”桑结认真地说。
“还有一个情况,”洛追忧心地说,“这孩子家境十分穷困,他父亲病得厉害,那次我给他把了把脉,病在赤巴,火炙心肺,系长期辛劳衣食不周所致,体亏脉虚,恐怕过不了今冬。”
桑结语气沉重地说:“前些日子我还和塔布议论过,要开办一所专门的医学院,你说的藏人寿命短,这个现象是普遍的,要培养大批门巴,不光在寺院,社会上也要有。办学要钱,那几个大寺资财雄厚,可第巴府却借不到钱。这几年你在山南,上面情况可能也不大知晓。”
洛追打断他的话:“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桑结,你做的对,符合佛爷的主意。”
“你刚才谈到,僧人迈出寺门帮助农民推广新式农具,提高产量,很好,坚持做下去,不管别人说什么。我还有个想法,等第巴府有了钱,就扩建达旺寺,建成跟他们一样的大寺。”
桑结是个心细之人,他知道要同洛追去帕崩卡,不通知塔布,怕他会有误解,产生不必要的猜想,于是约塔布,说了洛追来拉萨的事情,又了解了一下佛爷法身的情况。
“桑结,这还是新婚后头一次上街转转吧。”
“你知道,我自小在寺内生活,不善居家呀。哎,塔布,秋收在即,你也该回去看看了。”
“好吧,今天就算正式向大人请个假。前一阵子我去了一趟帕崩卡,根据配方带去了红花、麝香、樟木粉、帕苦玛、薄荷。”
“佛爷法体如何?“
“还好,正常。按目前状况推算,需三到五年方能完全干化,只是有一处异常。”
“噢?”桑结一下子紧张起来。
“佛爷双目仍未合拢,按说随着眼球干燥,眼皮应自然关闭,我仔细察看,眼球仍呈饱满状,光泽如故,似在视物。”
“这倒无碍,”桑结放心了,“你父母二老身体还好吧?”
“上岁数了,都不大好。”
“记得你还有个妹妹,叫什么?想不起来了。”
“叫旺秋。别提了,还记得吧,那年你和洛追到我家住了一宿,她才六七岁,你说了一句长大了也学医术,她可记住了,真要学,阿爸没少骂她,她就偷着学。二三年前吧,那个十王爷多尔济的大妻在隐处长了一个疮,因找医生治疗搽药不方便,拖延了一段时间浓血不止,后找阿爸问诊,阿爸据她所述开了内外用药。旺秋在里间屋清洗察看了病位,发现已烂成一个小坑,和阿爸商量变动了一下药方,又亲手抹药包扎。因三四天换一回药,旺秋就隔几天去一次他府上,一个月不到就明显好转。那大妻见旺秋心灵手巧,意欲收为义女,阿爸至今未点头,逢年过节大妻总要派人送礼,旺秋只好去回拜。”
桑结仰头想了想说:“认义女,好事嘛。你妹妹该成家了吧?”自从上回其其格说了句“好事嘛”,他也不时有意无意地模仿一句。
“咳,忘了说了,这小妹十好几岁了,唯独对这事儿不急不忙,也没少挨骂,她说要当西藏第一个女门巴。”
“塔布,我要抽时间去拜访这位女门巴,你妹妹有志气,她想了男人都不敢想的事情。”桑结的表情一下子庄重严肃起来。
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来到怡和堂门前,范老板在柜台后看见赶紧出来招呼,二人进去坐下边喝茶边打量。厅堂有三十多平米,完全是内地格局,一溜长柜台,靠墙一面大立柜,分成若干小格,前面写着药名,左前方一桌二椅,是坐堂先生问诊处,有时是外来医生,有时范老板自己也诊治。范老板中等个儿,胖乎乎的,很会交际,生意虽精明,但很讲职业操守,口碑不错。
“范老板,你这只兔子标本制作真好,连刀缝都看不出来。”
“医官大人见笑,这是皮肉脏三全的标本。”
“噢?范老板的高招能否请教一二?”
“怎敢在医官大人面前卖弄?”
“医术各有长短,我也洗耳恭听呢。”桑结说。
范老板不好意思地笑说:“说出来,二位大人莫笑话。这三全标本能卖个好价钱,可内脏风干后,总有的角落干不透,当时没事,时间一长会流出腐水。我用各种办法试了多次,既费事也不成功。有一次,也是偶然一个念头,我把一根香从标本肛门插入,过了二三天香发潮,取出再换一根,如此多次反复,效果不错。你手里这个标本就是用的这个土办法,快三年了,无异味无腐水。”
后来,真是用了这个插香法,五世的法体才确保完好。
桑结和塔布对视一眼,说:“谢谢范老板,第巴府计划办一个培训门巴的学校,到时请你去讲课。”
“大人抬举我,小人哪里会讲什么课。”
“现在与内地贸易增多,你可以讲讲中药方面的知识以及与藏药的异同。这是以后的事,今天先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