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初苓会同李襄婉关系熟,还是因为昭明公主的缘故。几个公主里头,皇上最为疼爱的就是昭明公主,却可惜公主打娘胎里就带了病,终日只能待在殿内,只有极少时候,身体状态好些了才能出来走动。
昭明公主小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等长大些意识自己身子的情况后,有一阵子整日唉声叹气。皇上心疼昭明公主,怕她枯闷沉郁,就想着从各世家中给她挑两个年纪相仿的伴读,也好有人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最终挑出的便是她和李襄婉。两人进宫做了阵子昭明公主的伴读,昭明公主人好又没有架子,年纪相仿的姑娘间最是活泼闹腾的,渐渐地公主的笑容也多起来。
因了这层缘故,她同昭明公主的关系也是极好。
这件事,大房当年还因祖父选的她而甚是不满。
“所以是殿下让你来看我的?”纪初苓问。
“算是吧,公主出不了宫,便给我来了信询问。”李襄婉说着又想到了什么,随口道,“不过初苓妹妹你出事的事,我在收到公主的信前一刻也刚知道呢,还是大嫂告诉我的。”
吴氏一直静静坐在一旁听两人说话,忽然被小姑子点到,愣了下,遂反应过来道:“我也是一听说,就想着阿婉同你关系好,定会着急,就陪她过来了。”
恰好此时陈嬷嬷正带了丫环候在房外,聊话便停了下来,纪初苓让陈嬷嬷将茶点都端了上来。
纪初苓捧过了热茶,趁这空隙打量了下李襄婉的穿著,她也同吴氏一样,是一身的素淡。视线往李襄婉的腰间看去,亦是发现了一朵白花。
李家有白事吗?
既是来探病,自是不方便着孝装的,所以才会穿得素雅,只配了一朵白花。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全然不闻窗外事,便是旁人与她说什么,她也是懵的。别说是外头的事了,就是来探望的人同她说过些什么,她也都记不清。
她在记忆里一番探寻,是想起这么件事来。李尚书的长子李昊,也就是李襄婉的长兄,吴氏的丈夫,当年确实遭遇了不测。
至于李昊具体是什么时候死的,她就不知了。可李家除了这件白事,她一时也想不起别的来。
纪初苓细细打量李襄婉,发现她今日妆粉上得很厚。虽然故意用粉遮了,离近了细瞧,还是能看到眼下两团乌青的痕迹,眼皮也肿了些。
吴氏虽没如此,可神情有几分颓萎,不知是不是穿得素的关系,看起来没有以前给人的那种娇媚之感。
等陈嬷嬷带人退下,纪初苓便小声问道:“阿婉姐姐,李家,是否出什么事了?”
李襄婉正要伸手去拿她最爱的桃花酥,闻言手一颤,那块桃花酥竟从指尖滚到了地上。
小姑娘咬着唇,两边嘴角便往下挂,良久才从喉间挤出有些哽咽的声音:“初苓妹妹,长兄他没了。”
纪初苓这句话突然将李襄婉的眼泪勾了出来。她赶紧放下茶盏,对她好一阵安抚。
果真是李昊吗?
以前李襄婉同她说过,她和家中的哥哥并不是很亲,但毕竟是兄长,原本还能说能笑的人没了,又怎么会不怕不难过。
便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却两回都还来看她。而且上一世她甚至都没有觉察到有这事。
李襄婉瘪着嘴掉泪,吴氏那边也低下头去抹起了眼角。
纪初苓哄了一会才将人哄停了。李襄婉把脸擦干净,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事情都过去阵子了,可是见了好友,纪初苓那话又一勾,她就憋不住想诉一诉。
至于李昊怎么出事的,纪初苓也从李襄婉跟吴氏的话语中拼凑了出来。
原来李昊是在她去岭县的前几日去世的。
说是晚间同人聚饮,喝多了酒,独自回去的时候,失足落了水沟,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溺死了。
如此也是世事无常。纪初苓也不知该说什么,见吴氏泪光盈盈的,便劝慰了两句。
吴氏手中捏着帕子,闻声抬头看向了她,四目相对了一会,方摇摇头道:“这也是夫君的命数。不说这个了,婉婉,我们是来探望二姑娘的,怎好说这些呢,你这孩子。”
李襄婉忙说:“是呢,初苓妹妹你可别怪我。说起来,也因为这事家中众人繁忙,大嫂见爹娘也抽不出空,便陪我来卫国公府看看你。”
纪初苓遂道了谢,话落,目光不经意落在吴氏手里的帕子上,微微停了一停。
心里头生出一股怪异感来,她忍不住又盯着那帕子多看了两眼,却又隐约感觉到一道视线在跟着她。
甫一抬眼,就对上了吴氏的。吴氏冷不防纪初苓突然看过来,目光轻微躲闪,笑着说了句客套话。
纪初苓放松了没一会的额穴忽地突突直跳。吴氏为何以这般眼神看她?她在打量她。
她虽与吴氏不熟,却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为何要如此审视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