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这位大内主掌都使、凌霄卫魁首、谛听堀室和麒麟牢掌控者、九千岁、潘无咎、潘公公用瞧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的眼神觑了冯渊一眼。
倒不知高风亮节的冯大寺卿,何时也肯来阿谀奉承一个他素来瞧不起的阉狗了?
潘无咎不经意地朝冯渊背后的清流瞭了一眼,嗤笑道:“冯寺卿与其夸咱家,不如先想法子与同僚分辨?毕竟,您几个有大事儿要谋,当下可不能离了心。”
说罢,人家九千岁也不屑同他冯渊多费口舌,施施然朝着文华殿扬长而去。
独留冯渊留下跟清流们解释。
与阉宦同党?这辈子都决计不可能。
哪怕清流与九千岁都同要对付余家,他们也不可能与潘无咎沆瀣一气。
冯渊说得口干舌燥,才勉强以潘公公从前涂粉、如今无粉的面相为立足点,将自个儿的话捋了捋逻辑。
这就解释完,下朝上衙门。
衙门里,坐上了堂对着案桌,冯渊还忧心忡忡。
他忍不住想余东羿那小子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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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说,曜希居士、余东羿、余公子在当年满华京里那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他的前半生波澜壮阔,照冯渊这个做师兄来说的话,勉强可以概括为“两起两落”。
第一起与第一落,皆在家世。
曾经余家曜希,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尊贵荣华?
生于余氏,余东羿的父亲是一朝宰相余相,嫡亲姐姐是太上皇续弦的皇太后。
他自己呢?
余东羿身为金玉帝伴读,自幼有内阁元老、太子太傅邵师躬亲教导,师兄是大理寺卿冯渊冯长水,至交好友是邵师嫡孙、燕京名公子邵钦。
年少成名、惊才艳艳,余氏阖族荣辱齐皆倾泻于他身上。
一手好牌。
却能在一夜之间,被打得稀烂。
孰人能知?二十多年,余家阖族来竟然金尊玉贵地养大了一个奴仆之子!
这话满朝谁敢明说?
谁不是在暗地里看余相笑话?
世家最讲究门第血缘。
而余家,却一手促成了这泼天的玩笑。
因为他们曾以威势逼着太上皇给一个下等贱民之子赐了字!
东羿,东羿,玄鸟展翅,迎风而上,盘旋东方,唳于九天。
多好的愿景啊?
余相、余尚书乃至余家千口人都指着这位多智近妖、燕京独步的好东羿能率余族摘星射日,再登盛极更盛之处呢。
可狸猫换太子、太子死无全尸的事儿一捅出来,便像共工怒触不周山一般将天捅了个透彻的窟窿。
曾经的余东羿有多光华夺目,如今他在余氏人眼里便有多羞耻难堪。
这便是余东羿起后的第一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