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小伙子来打劫我的鸟笼,打坏我的工具。这种事我已经遇到过了。
傍晚回到家里,又饿又累。可是我感到在这一天中自己好象长大了,见识了一点新事
物,也变得更硬气了。这是一种新的力量,靠着它,对于外祖父的讥刺,也就不放在心上,
能一点不带气愤地听下去。外祖父看见我这种样子,便开始入情入理地,严肃地说:“扔掉
这吊儿郎当的营生吧,扔掉吧!哪里听说过一个捕鸟的人能有出息,没有这种事,我知道!
你还是去找一个正当职业,磨炼磨炼你的智慧吧。人活着,并不是叫你吊儿郎当的。人好比
上帝播下的谷种,必须要长出好穗子来!人好比一个卢布,会盘利息,就能变成三卢布!你
当过日子是容易的吗?不,很不容易啊!对人来说,世界是一片暗夜,每个人必须给自己照
亮道路。每个人都长着十个指头,可是谁都想捞得多些;所以必须把气力显出来。没有气
力,就要狡猾。你要是又小又孱弱,那么上天国,落地狱都是不成的。人好象在跟大家一起
过活,其实要记住自己是孤独的人。人家说的话都要仔细听,但是谁的话也不要相信;你要
是只凭眼睛看,便会把事情弄错的。嘴要谨慎。房屋、城市,不是一张嘴可以造成的;要用
卢布跟斧头才能造。你得知道,你既不是巴什基尔人,又不是加尔梅克人,他们的全部财
产,只是虱子和羊群……”他可以这样唠叨一个晚上。这些话我都能背下来。我很爱听他的
话,只是这些话的意义,我总是不大相信的。照他说,一个人所以不能称心如意地过活,是
有两种力量在中间阻碍:一种是上帝,一种是人。
外祖母坐在窗边,纺着织花边用的纱线;纺锤在她灵巧的手里嗡嗡地响着。她听着外祖
父的话好久都不作声,后来忽然开口道:“一切事情都会变得象上帝所希望的那样。”
“什么?”外祖父叫起来。“上帝?我并没有忘掉上帝呀。
我是知道上帝的!傻老婆子,上帝难道愿意把一些傻瓜种在地上吗?”
……我觉得世界上最有福气的,似乎要算哥萨克人和兵士了。他们的生活单纯、快活。
晴天,他们一清早就跑到我们门前那山沟对面,好象白蘑菇似的,在空地里散开,开始做复
杂有趣的游戏:那些穿白衬衫的敏捷强壮的人,手里拿着枪,在空场上欢乐地奔跑,然后消
逝在山沟里。喇叭声一响,他们忽然又跑到空场里来,跟着闹盈盈的军鼓声,叫着“乌
啦”,把枪尖头向前冲去,直朝着我们的房子冲过来。好象转眼之间,会把房子当一个稻草
堆似地冲倒。
我也叫着“乌啦”,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一块儿跑。凶猛的铜鼓声不知不觉地引起我想
破坏一切,把墙头冲倒,或是把小孩子打一顿的心思。
休息的时候,那些兵士拿一种粗烟卷请我抽,拿重重的枪给我瞧;有时,一个兵士把枪
刺对着我的腹部,故意发出惨厉的声音:“我刺死你这只小蟑螂!”
枪刺亮闪闪的,跟活的一样,象一条蛇似地盘旋着想要螫人,见了未免有点可怕,可是
更多的却是快乐。
鼓手莫尔德瓦人,教我怎样拿鼓槌打鼓。开头他把住我的手,直到疼痛,把鼓槌塞进我
被捏得发疼的手指中间。
“敲吧!一,二。一,二。搭郎,搭搭,汤!敲吧,左边轻,右边重。搭郎,搭搭,
汤!”他跟鸟儿那样圆睁着眼睛,狠狠地喊着。
我跟着兵士们一起在空场上跑着,直到操练完毕。之后,一边听着他们大声歌唱,一边
瞧着他们每一张都跟刚铸出的新的五戈比铜子一般善良的脸,一直经过全城,送他们到营房
门口。
看见许多一模一样的人,组成一个密集的队伍,形成统一的势力,快步地在街头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