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一只,掰开他的手指,箪竹丢下泣不从声的向阳,独自一个人离开了保留三个人所有美好记忆的地方。
在那里,他们曾经品茶、论剑。虽然箪竹不懂这些,可他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旬泽就时常嘲笑他,不懂装懂。
而向阳会露出调皮的小虎牙笑,箪竹,真是好兄弟。
可是,现在,三个走向不同的陌路。没有人叫住他离去的脚步,他听得到自己每一个动作迟疑的声音,感受得到在胸口荡漾的泪水。
那么,曾经约定好的将来是不是也在这里止住了前进的脚步?谁都不敢再想下去。
后来,几年之间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箪竹还是留在帝夜军四使月使的位置上;而向阳抛弃了曾经的梦想,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那个传说中无恶不作的永乐帝;旬泽的伤疗养了将近两年,第三年才从圣雪峰回来。
那个时候,箪竹十五,向阳十四,旬泽十八。
这两年之间,三个人都没有再见过一面,特别是箪竹和向阳,两人的关系非常僵持。
然而接来下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三个人的联系越来越少。
旬泽找到向阳质问他,为什么一直不见箪竹的影子,我去墨将军府,却被告知箪竹不想见我?
向阳口气生硬地说:那种狼心狗肺的家伙,见他做什么?
旬泽一惊,眉心乱跳,一把推开向阳,你在说什么混话?
难道不是吗?你待他如亲生兄弟,他却好,反过来咬你一口!那还算人吗?向阳咆哮着发泄长久的不忿和积怨。
旬泽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你都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按下心气不稳的旬泽,向阳向他慢慢讲来。他受伤后,自己找到箪竹的事,还有,伤他的事不是一场误会,纯粹是箪竹预谋而为。
旬泽笑他,笑他笨,笑他傻,怎么可以怀疑最最亲近的人?怎么可以这么辱没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害那颗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心——
向阳一脸不可置信,听旬泽坦白,箪竹不是别人,那是我弟弟,我的亲弟弟!
泪水模糊了视线,可远远不够心痛的程度。他抬起泪眼婆娑,向阳,我们早就已经伤害了他,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再在他破损不堪的心上捅上一刀?
我的箪竹,全世界最好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总是看到了幸福,却在咫尺之间被狠狠推开?
箪竹……
易箪竹……
旬泽伏在向阳的肩头哭,还在断断续续说着关于箪竹和易老三家的事。
可是,向阳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眼睛苦涩的流不下一滴泪,心却在嘤嘤哭泣。
事实竟然会是这样——
箪竹是易老三的第三个儿子,准确点说是老人家在外头偷生的孩子。箪竹的母亲是个异常有味道的女子,有一双灿如星辰,使人着迷的眼睛。接他们母子回家是在箪竹快五岁庚辰的时候,第一次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让这个五岁不足的孩子欢喜不已。可是,好景不长,箪竹得了一场奇怪的病,整天夜里说梦话,说的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易老三家人很担心,请遍了名医,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医治的。就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十二岁的大儿子,易显带来了一个巫师。
这个巫师一见到箪竹,就惊恐地指着躺在床上的孩子叫:妖怪!妖怪!必将毁灭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人!
巫师虽然不被常人接受,但是他们说话却极有分量。
再想想最近箪竹的表现,易老三隐隐感到了不安。易老夫人又不停吹耳边风,说什么,那女人本来就跟个妖精似的,生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爷,您当初不就是毁在那个女人手上的。
说什么不好,偏偏提起当初的事。易老三沟壑似的额头皱得更深,他思索来思索去,最后还是下决定将那俩母子送出了府。
旬泽说这一段的时候,隐晦得没有跟向阳提起巫师的事。
向阳听着,眼里从痛恨转为悲伤,到最后又从愤怒转为怜惜。
最糟糕的不是被赶出家门,旬泽说。向阳忽然预感到,箪竹的人生绝不可能只有这些波折,可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箪竹的人生不止是波折那么简单。
易老夫人对箪竹的母亲可说是恨到骨子里了,她虽然平时一副温娴的模样,但私下里却对那母子俩嫉恨不已。箪竹母子前脚刚出了易老三家大门,易老夫人后脚就派人跟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