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区出发,大概开了十几分钟便到了郊外。城东几座风景秀丽的群山,层层叠叠的山峦,或高或矮,形态各异,蜿蜒连绵。车行在山道上,眼前时时变幻的青山绿水,尽管没有什么特别奇妙之处,然而对于每天伏案工作的上班族来说,仍然像是一场视觉的盛宴。看着窗外成片成片的绿色,麻木已久的视觉神经系统便会变得兴奋起来。进山不久,一座古朴的石牌坊兀然出现在眼前,石牌坊的上方是四个遒劲的草书刻字:“杏林山庄”。进入山庄,路两旁尽是郁郁葱葱的高大的树木,树冠如一把把遮天巨伞般遮蔽了阳光,让人顿生一种心宁神定之感。钟琴停好车,看着仍然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的徐明说:“你怎么啦?吓晕了吗?”徐明笑着说:“我是醉了,像是到了氧吧,这里的空气太清新了,好久没有感觉呼吸这么畅快了。”钟琴又笑了起来:“你太容易满足了,这里还不是真正的景区呢。就像一本书,这只是它的一页封面,还没打开后面看精彩的内容呢。走,我带你一页一页地去浏览,小心会醉倒哦。”俩人顺着路标往杏林方向走,穿过几道回廊,沿着石板砌成的台阶缓步前行,登上一处高坡,眼前景致忽地如一幅巨大的山水画般映入到眼帘之中。绵延的山脉环抱着这一处山坳,放眼望去,像是巨大的扇形画屏,其间高低起伏疏密有间的林木是主色调,林木间一簇簇山花从树丛中露出娇羞的容颜。或红的鲜艳,或白的纯净,或黄的烂漫,或五彩缤纷如梦如幻。有了它们绚丽的装扮,让一座座历经数万年风雨的群山也变的年轻了,让这片土地沉寂的岁月变的灵动起来。近处,是成片成片的杏林,林间吹来的风拂脸而过,让人感受到阵阵香甜中挟着一丝丝特有的柔情。徐明的眼睛中透出久违的亲切感:“我老家的屋前就有两棵杏树,我爸说是我爷爷在世的时候栽下的。每年早春的时候,杏树就会开出满树的白花,粉白粉白的,那两棵杏树仿佛一夜间穿上了婚纱。月光之下,又仿佛梦境一般。每年麦收季节也是杏子成熟的时节,那一枚枚金黄色的果子,是我童年最甜美的记忆。”看着徐明脸上甜蜜的满足感,钟琴笑了:“你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叫杏林山庄吗?”徐明看着眼前那一片片结满了果子的杏林,想了想说:“我知道杏林是中医学界的代称,传说三国时期福建侯官人董奉,与当时的张仲景、华佗相齐名,号称‘建安三神医’。张仲景撰写了《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被后世誉为‘医圣’,为建安三神医之首,华佗行医江湖,足迹遍于中原大地和江淮平原,创造了许多医学奇迹,董奉则隐居于山林,因为他为人治病不取病人钱物,重病愈者,只使栽杏五株,轻者一株,如此十多年,形成了有十万余株杏树的杏林。这个故事传开了,后世便自然而然地以杏林代表医界,医家也常以‘杏林中人’自居。不知道这一片杏林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故事。”钟琴点点头:“医者仁心,那些流传下来让人们世世代代的念颂的关于名医的故事,无一不是医术高明之外,深怀慈悲同情之心的人。在病患面前,他们不会考虑贫贱还是富贵,亲近还是疏远,都会一视同仁,尽心尽力地救护病人。人们也不会忘记他们的恩惠,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来纪念他们。这一片杏林也有这样的故事,前面有很多石碑,我们去看看就清楚了。”俩人走进杏林不远,眼前出现了几十块大大小小的石碑,细看碑文,都是一些药方碑,有的留下了药堂号,有的留下了医者的名号,有的则只是记载了药方,无名无姓。县志记载,这些药方是当地历代中药名医和游方神医留下的,很多都是治疗一些常见病和沉疴痼疾的灵验妙方。钟琴望着眼前的石碑说:“原来这里的石碑比现在要多,有的因为年代久远残缺不全了,另外一部分经过专家的验证认为不尽合理,可能会有副作用而误导民众,县文物部门将它们作为文物移到了别处妥善保存了起来。留下的这些,既可以为民众提供选择
,又可以为医者提供参考,继续造福一方的百姓。”看着这些石碑,徐明仿佛看见了一幅宏大的画面,眼前浮现出一个个悬壶行走的济世医者。他们跨越了时空,往往在危难之际,救民于水火之中。徐明不禁感慨地说:“我虽然对中医了解不多,但知道中医崇尚生命、崇尚和谐、崇尚仁爱,是护佑着中华民族世世代代生生不息的真正的法宝。历史上有多少突发而至的温疫,都是被神医们的一剂药散击溃的,这些历史和传说就是最好的证明。那些被民间称颂为神医的人,留下的是医德和妙方,他们往往散尽千金,济世救民,不仅留下了医学上的宝贵经验,这种精神也是他们留给后人的最宝贵的财富。”往杏林深处走去,一阵阵清香就会扑面而来,这是将熟未熟的杏果特有的清香。徐明记的每年冬天过去,三月的春光下,杏树枝上就会缀满了一簇簇的杏花,先是白色的,然后点缀成粉红色。花朵有五个瓣,中间有一簇黄色的花蕊,风儿一吹,便散发出阵阵芬芳。蜜蜂们纷至而来,在花丛中飞舞,忙着采花酿蜜。到了六,七月的时候,花儿落尽了,就开始长出了绿色的小果子挂满了枝头。因为不是节假日,杏林中游人很少,只有三三两两零星的游客的身影忽隐忽现在杏林里。“真是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处世外桃源。不对哈,应该是世外杏源,也不对哈,它并没有与世隔绝,而是世世代代就在这里,护佑民生,福泽一方。”钟琴微笑着说:“你不是本地人,可能没有听说过,这片杏林还有一个名字,叫‘仙侣林’。”徐明贪婪地呼吸着杏林中清新馨香的空气:“的确没有听说过,以前我从来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一片这样的杏林。‘仙侣林’肯定是和爱情有关的?对不对?”钟琴点点头:“你猜对了,是本地一段流传了几百年的爱情故事,县志上也有记载的。说明这个故事既是有来历的,也是很有影响的。”钟琴说的这段故事不仅在当地民间流传很广,也被地方志收入了名人轶事。更因为这段流传久远的爱情,有这一片杏林足以佐证,让人感叹真正的爱情的魅力是时间也无法磨灭的。清朝末年,本地有个乡绅周员外,因好善乐施,在民间很有声望。周员外生有一女,因出生时周员外家的庭院里数十棵杏树正值花期,满园的杏花竞相开放,遂取名杏姑,人称杏姑娘。杏姑娘自幼聪慧过人,周员外为她特地请了一位先生教其读书,因为杏姑所读之书皆能过目不忘,先生也常常为此惊叹不已。及至成年,杏姑娘不仅博学多艺,而且容颜秀丽,见过其面的人无不赞叹杏姑娘是仙女下凡,是四面八方书生们梦中的佳偶。周员外正值壮年的时候,却生了一场莫名的大病。从此身体每况愈下,遍请名医也未能治愈。员外自己感叹命运的无常,渐渐地丧失了接受治疗的信心,只能无奈地看着自己躺在床上挣扎不起,家人也只能一筹莫展地看着他,周员外眼睁睁地日瘦一日即将油尽灯枯。望着往日身强力壮,倾尽心思行善积德,造福乡里的父亲将不久于人世,杏姑娘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自作主张四处张榜,允诺能治愈其父病者,愿奉箕帚。众人感于杏姑娘至孝之心,却叹无逆天改命的良方。张榜数月竟无一人敢去揭榜,直至夏末秋初的一天,来了一位看上去三十多岁,双眼炯炯有神,仿佛能洞穿别人脏腑的年轻郎中。年轻的郞中走进周员外家的庭院,不用佣人指引,凭着自己灵敏的嗅觉,便径自穿廊过府,走到了周员外的病榻前。待佣人扶起奄奄一息的周员外,郞中摇了摇头,叹息着说了一声:“庸医害人,误诊送命啊。”郞中给周员外搭过脉后,这才环视四周,一一说出了周员外曾经服用过的药名。而这些都是郎中凭着自己对药味药性不差分毫的敏感,从周员外身体和房间里的物品上,那些附着其上的各种难以分辨的或浓或浅的药味中,在即刻之间得出来的结论。杏姑娘愣住了,郞中一面说,她一面查对周员外曾经使用过的药方,竟然完全正确,没有半分差错。在
惊讶的同时,她也终于看到了拯救父亲的希望。眼前的这位郎中,看来就是她要找到的救命之人。年轻的郎中一边默念着口诀:“阴寒阳热是阴阳,只在真假作文章。阴阳合一地天泰,水火既济气化成。阴阳合一是为气,气化百病不能生。百病皆因气化停,气化之后去百病。回阳化气冰解冻,春暖花开百病释。”一边顺着周员外的脚心开始,从下往上一遍又一遍地推拿,推拿完后又取出了一盒银针,开始在周员外的四肢和脏腑的几个穴位上开始针灸。半天之后,周员外的脸上竟然神奇地泛起了红晕,不用佣人扶持便能自己坐起来了。杏姑娘看着仿佛转眼之间便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的父亲,眼前这个年轻的郎中无疑怀着起死回生的妙术。她的眼里满是泪水,望着气定神闲继续在父亲病体上运针的年轻的郎中,她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激,“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下期预告:第章杏林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