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治疗工作相对,第六层也没有什么病情紧张的患者,所以科室里面每个人看起来都懒洋洋的,有病人的时候他们会认真治病,没有的时候大家就坐在位置上看最新上线的星网电视剧和电影,看最近的新闻,或者干脆坐在一起闲聊吃零食,打听各种八卦。
他们很照顾年纪最小的阮煦,零食总会多给他留一份,重活抢着帮他做,该教的东西从来都是毫无保留地教给他。
大家看阮煦的模样,似乎总认为他比别人要柔弱几分,是需要被别人照顾的对象。
“其实那个机器真的不重,我觉得我很轻松就能搬起来了。”
吃过晚餐,阮煦在桌前摆出煞有介事的表情说道:“其实我力气比他们大,以前我在高塔里面,每天都会被昕庭哥哥拖着去锻炼身体,虽然我经常耍赖偷懒,但是我真的有力气的,可是没有人相信我,就连小缘和阿雪都觉得我弱,把我从机器旁边赶走。”
说到最后这句,阮煦甚至觉得好笑又委屈。
不过他很快又想起了令人开心的事情,眼里闪着光说道:“今天有个雌虫来复诊,他是我刚进治疗所的时候第一个照顾的病人,他那时候好瘦,精神很差还有很浓的黑眼圈,跟谁说话都恍恍惚惚的,可是今天他来复诊,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他状态好了很多,还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真的很开心,我以前听昕庭哥哥说,帮助别人可以获得快乐,现在我才对这句话有真实感。”
“对了,治疗所里面还养了好几只猫,有只小白猫总追着我跑,我最开始以为它想要吃的,后来才发现他好像很喜欢跳到我腿上睡觉。”
“治疗所后面有棵好高的树,有时候我会看到鸟停在上面,不知道它是什么树。”
阮煦说了很多话。
自从他到了治疗所工作之后,贺阑每天早上都会亲自送他上班,晚上亲自接他回来,而他每次从治疗所回到家里,都会有许多的话能说,许多有意思的东西可以分享。
阮煦说了许多之后,脸上的兴奋之色也渐渐淡了,他这才想起来什么,带着些歉意说道:“抱歉,我每次说起来都会忘记时间,这些事情你应该不太感兴趣才对……”
说到这里,阮煦很快起身,视线往旁边扫去,小声地说道:“那我先回房间了,还有白天的一些资料要看,昕庭哥哥也让我回他的消息。”
他说完这话,没多久就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坐在桌对面的贺阑,始终没来得及开口。
他无声地注视着阮煦走开,看见他带着轻松的神色走进自己的房间,进门之后他坐在屋子里的书桌前,轻轻抬起手,拨起颊边一缕微长的发,看他的袖口因为过于松散宽大,所以在动作间滑落而下,露出雄虫白皙细瘦的手腕。
但阮煦没有留意到这些,他正专注于查看终端上的资料或者消息,垂眸的时候连微抿的唇角看起来都带着认真模样。
如果在刚结婚阮煦的那几天里,有人告诉贺阑,这个雄虫也会有这样正经严肃的时候,贺阑大概是不会信的。
那时候的阮煦炽热明亮,身体里像是永远灼烧着团火,无时无刻不在向他传递着爱意,仿佛只是靠爱就能够过好所有日子。
前后的反差实在太大,以至于偶尔看着阮煦,贺阑总会禁不住怀疑,是否这世上其实有两个他。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贺阑心底很明白,阮煦身体里的那团火仍然不曾熄灭,只不过不是对他而已。
这整个月来,贺阑把阮煦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
一个月的时间,贺阑依照自己原本承诺过的话,每天都会按时接送阮煦,最开始的时候,阮煦对他的态度十分小心,像是害怕自己再被厌弃,所以连说话的时候,表情都是谨慎的,每次总要考虑许久,像是在判断这会不会令贺阑不快。
即便贺阑许多次向阮煦表示,自己已经不会再因为对贵族的仇视而连累阮煦,阮煦依然无法再对他恢复从前的亲密无间。
贺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有面无形的壁垒隔绝在了他们中央。
信任的重获原本就是无比困难的,贺阑当然清楚。
贺阑接送阮煦,接送了一个月,大多数时间他都是默默地注视对方,看着阮煦走出家门,在治疗所里从最开始的忐忑渐渐变得自信,看他慢慢找到对这份工作的喜爱,看他和日常里的每件小事和谐相处,对所有事物充满好奇。
最开始的时候,阮煦与他说话的时候总有顾虑。
后来渐渐地,阮煦愿意开口与他说些日常的交流,还会问他一些自己不清楚的常识。
到最近这段日子,阮煦终于话慢慢多了起来,开始会与他分享生活里遇到的趣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贺阑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倾听者,他记着阮煦说过的每件事情,即便那只是诸如研究所外树顶上的鸟是什么颜色,他在食堂吃过午餐后总有人会送他一盒酸奶,或者他发现回家路上的某处宅院里面,冒出了一朵粉色的花之类的事情。
贺阑意外地发现自己很喜欢听阮煦讲的这些事情。
放在以前,他怎么都不可能为这些事情花费注意力。
有时候就连贺阑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执着于与阮煦交流,每当阮煦多看他一眼,他会觉得心里面像是有一湖水被吹起波纹,每次阮煦对他说话,他又会觉得当天的阳光格外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