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卡锡接起电话,对面传来夹杂着咳嗽的咆哮声:“他妈的,你这混蛋!咳咳……你他妈的差点害死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会功夫?咳咳……我可给你害惨了!”
“我跟你说过她有点危险。”
“有点危险?你管那个叫‘有点危险’?她他妈的简直就是女版李小龙,咳咳……我的锁骨、第一、第二根肋骨都裂开了,要是我再矮一点儿,咳……就那么一点儿,要是在脖子上挨上那么一脚,哥们儿,你就得去停尸房找我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她那么厉害?她的资料上只写着空手道棕带。我只是让你吓唬吓唬她,没让你玩真的。”
“你他妈的少来,咳……不玩真一点儿怎么可能吓得到那种女人?苦力永远都是我出,好事从来轮不到我,你说说,自从你到劫凶组以来,我帮过你多少回了?咳……你他妈的就是这样对待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的?”
“好吧,对不起,是我不对,你确定没人看见你吗?”
“放心吧,大侦探,这事绝对不会牵连到你头上,我什么时候把事儿办砸过?我现在一动胸口就疼得要命,医生说我至少得在床上躺两个星期。听着,晚上我不能来了,吉赛儿会代替我来,就是上次你在我那儿见到的姑娘,把钱给她。嘿,听着,这次你得多付我500块,我可不像你们有医疗保险。”
“明白了,听着,大z,我查了报案记录,那个女人并没有正式报案,所以你可以放心地躺在床上养你的伤,不用担心某天晚上家里房门会被警察一脚踢开。回见了,伙计。”
“回见,你这狡猾的混蛋。”
结束这段通话,麦卡锡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他找人假装“袭击”浜田贺子的计划暂时看来没有穿帮的危险,但浜田贺子也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打电话来寻求警方保护。她没有正式报案,麦卡锡就没有理由将这起“袭击”同连环谋杀联系起来,也就没有借口派警察去保护她。但直到现在才用这一招,或许已经太晚了。
探长给杰森打了个电话,他依然在追查盗用银行账号的那条线,并把弗兰克也叫去帮他一起查,眼下他们正忙于和情报及资源组的那帮家伙打交道,希望能从这条线追查出一些线索。要查那些网上匿名交易简直是大海捞针,即使能查出些什么,恐怕也来不及了,距离杀手下次杀人的时间,已经不足一天了。
不过即使像他这样坐在办公室里,也不会有什么进展。麦卡锡百无聊赖地移动着鼠标在Facebook上梭巡。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去跟踪“准受害者”浜田贺子。但想想“大Z”的遭遇,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想到“大Z”,麦卡锡感到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在事情彻底过去之前去看望一个强奸嫌疑人无疑是最蠢的事。“大Z”真名叫尼克·迈耶,从小就是街头格斗专家。麦卡锡想起小时候,说到适应那个破败而危险的街区的能力,他这个爱尔兰裔的白人男孩与那些黑人和墨西哥裔的男孩简直没法比,他在少年时代可没少受欺负。但正因为“大Z”的存在,才让麦卡锡能够挺过那段地狱般的日子,他很强壮,并且是白人男孩中唯一一个打架敢玩命的,他几乎就是当地所有白人男孩的保护神。不过之后事情发生了变化,麦卡锡靠着刻苦和一点小聪明考进了大学,而“大Z”高中就因为偷车和兜售大麻被抓而辍学了。自那之后,两人的命运就划出了两条互不相交的线路,直到五年前的一次扫黄扫毒联合行动中才再度相遇。当时“大Z”是当地一家脱衣舞夜总会的打手,副业是拉皮条,偶尔也帮人带带可卡因和冰毒。麦卡锡抓到他的时候,他正把几盎司的可卡因倒进路沟。然后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两人拿枪互相指着,直到从枪口后认出彼此的脸。事实上,是“大Z”先认出了麦卡锡。当时在扫黄组当差的伊恩正犹豫是否要抓这位儿时好友时,“大Z”已经收起枪,转身消失在巷子的黑暗中。在那之后,“大Z”就成了麦卡锡最重要的线人,麦卡锡也因为一些“独家消息”而一路高升,不到两年就升到了二级警探这个位置,并且进入了匹兹堡警察局历来地位最重要的打击犯罪部门“抢劫凶杀组”。匹兹堡警察局的历任局长中,十个有九个是劫凶组升上去的。不过在人才济济的劫凶组,他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直到一年前他才抓住了“教授”基尔戈·特劳特那个案子的机会一举上位。
想到这里,麦卡锡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只要破了这个案子,别说是探长,就是副局长、局长,甚至是联邦调查局主管的职位,都唾手可得。他从未感觉自己离成功这样近过。
二十
梅布里克医疗器械有限公司的总裁办公室在大厦的顶楼,巨大的房间占了几乎半层楼面。麦卡锡从未在离地面九十英尺的高空俯瞰过这个他居住了近四十年的城市,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半个匹兹堡都尽收眼底。麦卡锡望着这惊人的美景,妒忌地想,他在警察局大楼三楼的办公室,那个劫凶组大办公室中的最佳位置,相形之下只是比厕所少个马桶而已。
半小时之前,当麦卡锡听到电话中浜田贺子声音的时候,他几乎跳了起来。周二一整天他都在等这个电话,然而最终只是在办公室呆坐了一天浪费时间而已,在“案发当天”的周三早上,在他几乎已经绝望的最后时刻,他接到了这个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的电话。但浜田贺子并没有来警察局寻求保护,而是约他半小时后在她公司见面。虽然这个进展还不够好,但已经足够让人振奋了。
“白兰地还是梅子酒?”
“给我来点梅子酒吧。这是你的办公室?”
“别装蒜了,探长,你知道这办公室属于我父亲,对不对?我只是有钥匙而已。”
麦卡锡有些尴尬地接过酒杯,小口抿着,正是那久违的酸甜的味道,自从大学毕业之后,他就再没喝到过这种酒了。
虽然时间紧迫,但麦卡锡不知是否该直截了当地切入主题,或许还是让对方先开口的好——她找我来无疑是为了那件事,不然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浜田贺子将自己杯中的半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她斜靠在大办公桌的边缘,将头发甩到一边,麦卡锡注意到她今天将长发放了下来,那令她在原有的美丽之外更添了一分妩媚,但当她将被甩开的头发又捋回来,遮住右边头颈的时候,麦卡锡注意到了她右颈的那道伤痕。敏锐的日本女人也立即意识到了探长的视线正盯着她脖子上受伤的部位,一丝惊恐掠过她的脸庞。她用强作镇静的语气道:“前天晚上,我被袭击了,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是的,我看了那起强奸未遂案的记录,为什么不报警?警方可以对你提供保护。”
“我在网上查过你,麦卡锡探长。”她轻巧地避开了那个问题。不,当然不能报警,如果这件事有一丝风声传到现在在日本会社总部开会的父亲的耳朵里,恐怕她在美国的生活将就此结束,“你很有名啊!一年前就是你抓住了那个连环杀手。”
麦卡锡并没有搭腔,他在等她说下去。
“告诉我,探长先生,你对这些连环杀手了解多少?”
“只是略有心得而已。连环杀手大多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