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夜色因着明明烛火而漫不进香阁闺房,烛光中映出的一双眉眼冷漠却隐有锋芒,可这眉眼的主人却隐隐发抖。
莺时被突然闯入房中的身影压在榻上,那只捂住自己口鼻的手远比他的身体颤得更加厉害。
腰间顶上什么坚硬的物件,吓得莺时脸色比方才更白,身子亦是绷紧了,死死盯着身前的不速之客。
“我是云辛。”明显虚弱的气息让被刻意压低了的嗓音而变得格外沙哑。
莺时却即刻间认出了这声音,原本抵在榻上的一只手不由抓住了他的小臂。
腰间软处又被那硬物用力一戳,莺时一声呜咽堵在那人掌中,她指了指没来得及关上的窗扇。
她的眼里充满惊恐,却在指向窗口时流露出善意和温柔。
云辛读懂了她的意思,慢慢松开手,但还是压着莺时半边身子。
掌心沾了莺时唇上胭脂,耳畔都是她大口的喘息,云辛仍盯着她,彼此对峙。
那只抓着云辛的手渐渐松开,惊魂未定的莺时深深吸了口气,在注意到对方的眸光忽然凛冽的那一刻,即刻滞住呼吸。
门外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几乎是在同时,榻上的两道身影一个躲去了墙角隐蔽处,一个扑向窗口,猛地将窗扇关上。
从门扇上映出的身影还未停下,便亟亟道:“公子出事了。”
莺时闻言转身,正要去给随玉开门,视线扫到墙角中的云辛,她却不敢动了。
房外随玉不见回应,叩门道:“小姐听见奴婢说的了吗?”
眼看随玉要直接推门进来,莺时再顾不上云辛是不是会对自己出手,即刻迎去门前。
开了门,莺时直接跨过门槛出去,顺手带上房门,问随玉道:“文初怎么了?”
随玉此时顾不上留心莺时过于慌乱的神情,脸色沉沉,道:“薛沅说一定要见到小姐才能详说。”
莺时拉起随玉往外园走去,道:“走吧。”
先是云辛突然闯入自己房中,再有殷旭出事的消息传来,莺时心中早就乱了,却不敢表露,只在去见薛沅的路上尽快平静下来。
随玉看莺时心神不宁,只以为她在担心殷旭,道:“等见了薛沅,小姐不用理会他。奴婢与他交涉,小姐只管看着就好。”
“他要见的是我,必然会与我说话,我只敷衍他就是了。”莺时道。
二人正边走边说,方享半道追了上来,知道薛沅来者不善,他叮嘱莺时道:“凡事听随玉的,免得薛沅有心设计,你心思单纯着了他的道,被他拿去利用了对文初不利。”
见随玉和方享都如此郑重,莺时心头更加惴惴不安,点头应了方享,又问道:“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去?”
随玉知道方享不宜出现,推了推莺时道:“先去问清楚公子究竟怎么了才是。”
莺时再不敢耽搁,匆忙去见了薛沅。
待到厅中,莺时见到薛沅,他仍是白日里那身靛青衫子,只是换了头冠,看来正式了一些。
见殷旭身边藏了这样一个姝丽曼妍的女子,薛沅嘴角透出几分玩味,可渐渐地,在莺时身上逡巡的目光又变得充满探究与古怪起来。
随玉对薛沅成见颇深,挡在莺时面前,道:“我家小姐已至,薛校令可以说了。”
薛沅目光越过随玉,只看着莺时道:“殷旭之事自然要与他亲近之人说,随玉姑娘可听得?”
薛沅傲慢,随玉却不退让,道:“薛校令趁我家公子赴侯爷之邀,约见府上女眷,传出去未必好听。还是由奴婢在旁做个人证,到时真有人要问罪,奴婢也好帮薛校令证明清白。”
薛沅知道随玉忠心护主,这侍女也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如今被她下了面子也只能强撑着,振袖道:“殷旭在侯爷宴上遇刺……”
感觉到身后的莺时将要按捺不住,随玉抢先开口道:“我家公子现在何处?情况如何?”
薛沅看出随玉有意护着莺时,如今只充耳不闻似的,定定看着莺时。
随玉道:“薛校令不说,奴婢大可去侯爷府上寻人,横竖以下犯上受罚,但为家主之故,侯爷总不至于跟一个奴婢计较。”
随玉不卑不亢反生相逼之态早令薛沅暗恨,此时盯着那侍女的目光亦是毒如蛇蝎,微微眯着双眼,道:“果真是殷旭手底下教出来的奴婢,跟主家一样的狼猛蜂毒。”
薛沅从不掩饰对殷旭的厌恶,此时对着殷府的奴婢,还是过去殷旭的贴身侍婢,便更是毫不收敛。
“朝中官员都是薛校令这般颐指气使,恶声恶气?”莺时质问道。
莺时这一句满是怒意,落在薛沅耳中仿佛晴天霹雳,惊得他脸色大变,不由上前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