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热的日光照着半面锦绣海棠屏风,被拉长的影子延伸到床边,还蔓了一些到榻边的衣摆上。
半干的发尾被绕在殷旭修长的食指上,他还两指把玩着发梢,垂眼看着怀里安静的莺时,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莺时明显感觉到殷旭方才拽她的力气有些失控,那被克制在镇定表象下的躁动还是丝丝缕缕地透出来,不仅是强势,带着让莺时陌生且害怕的意味。
她因此不敢忤逆殷旭,由他抱着自己躺来榻上,她亦只是静静陪着,掌心轻贴在他心口,感受着腔子里那颗心不再跳得那样激烈。
一声沉缓的叹息,殷旭又搂紧了莺时几分,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幽幽道:“我与你说过小时候曾遇见过两位贵人的事吧?”
“嗯,记得。”莺时僵着身子,不似过去那般回应殷旭的拥抱,又道,“莫非长公主与国婿便是那两位贵人?”
“就是他们。”殷旭合着双眼,眉心微蹙,掌心抚上莺时脸颊,眉头才又舒展开,“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年一……一句话改我一生命运之人竟是当朝国婿,还是梁国的王叔摄政王。”
“想不到你竟有这样的际遇,不妨与我再说详细些?”莺时试探道。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沉默,还有那只原本抚在她颊上的手摸去了她柔软小巧的耳垂上,轻轻捻揉着。
有些话只能点到即止,有些过往重要却也并不能拿出来与莺时分享,而是需要不断地确定她在身边,才能证明这些年所有的经营都有意义,他也确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感受到那一小点的柔软从指腹间滑走,殷旭知是莺时偏过头无声抗议他的默然,他笑道:“过去的事不重要,将来才要紧。”
莺时心头一动,这一瞬似有千百种不同的痛楚堆积在心里,她分不清这些感受究竟因何而来,是为自己,还是为殷旭,抑或是为了他们两个人。
看着在自己怀里蹭动的娇小身影,殷旭柔声道:“我从侯爷那儿得来的消息,再算算日子,今年的生辰我们能一块儿在上阳宫里过。”
莺时心里正乱,来不及多思索殷旭的话,也未真正听进心里去,只下意识地搂紧他,贴去他颈间,含糊应了一声:“好。”
多日未见莺时这般主动,殷旭嘴角笑意再收不住,低头在她额角落了一吻,又觉得不够,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肌肤又落在她微垂的眼上。
她身上浴后仅剩的那些潮湿水汽也被他灼热的气息都烧干了,此时鼻尖抵着她的,鼻底都是她身上幽幽的香气,诱着连日来因疏远而积压成山的渴望,烧着最后的理智。
殷旭贴得她近,都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从与他几乎同步变得焦灼的呼吸里感受她的情绪。
“姣姣。”他托着她透着浅红的颊,这一声是他唯一还坚守的底线。
这一声像是点燃引子的一簇火,满是委屈,从殷旭喉口碾出来,在莺时心底怦然炸开,撬着她游移不定的心思。
箍着自己的手臂越收越紧,那本就近在唇边徘徊的热息在和殷旭又渐贴近的距离里被生生挤了出去,周围无形的滚烫迷乱了此时的思绪,也抽走了莺时所有的力气。
然而云辛的声音忽然破云之光,在莺时混沌的心绪里破开一到缝隙,让她想起一个名字——
韩悬,韩定源。
两根手指在最后一刻抵去殷旭唇上,散去了意乱情迷后的双眸虽未见完全清明,却已冷静不少。
只在这瞬间,自殷旭眸底而来的冷芒便激得莺时发慌,她立即低头,钻回殷旭怀里,避开他的视线,道:“你好不容易闲下这一会儿,我只想安安静静陪着你,不再做其他的了。”
尚余暧昧的气氛已无法阻止殷旭沉冷下去的目光,抚慰莺时的动作却还温柔,道:“好,不做其他。”
他的温儒还似从前,却已不能再让莺时如过去那般安心,反而因此多了不安,却让她不知应该怎么做,只好暂且躲在殷旭怀里,哪怕是自欺欺人。
各怀心事的沉默之后,殷旭先行开口问道:“生辰的时候,想要什么礼物?”
莺时仍不敢去看他,声音闷在他心口,道:“你的生辰,怎问我要什么?”
“我的生辰怎就不能送你东西?”殷旭道,见她总闷在自己怀里,他只好自己松开一些,道,“闷得脸都红了,也不怕憋着。”
莺时只是摇头。
“姣姣,我知道你还是不愿意完全相信我……”
“不谈这些了。”莺时道,“我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准备你的生辰贺礼。”
还能感觉到莺时内心的抗拒,但听她这样说,殷旭仍不免舒心几分,道:“有心了。”
已冷淡了多日的关系经此一会稍有缓和,殷旭仍忙于商会事务,但每日都会回来幽淑园陪莺时,不论时间长短,总要见一见她才放心。
莺时心中总是记着韩悬的名字,却苦于暂时无法得到更多关于他的信息。
而之后的几天里,随玉忽然被殷旭遣去做了其他事。
莺时知有蹊跷,但身边的其他侍女皆是一问三不知,她亦知道不可能从殷旭口中问出什么来,便不多追问。
如此等到到八月初五日,长公主李沁阳携国婿谢晏行与小郡主回到郢都,越国国君李澜成亲自出城相迎,并开上阳宫外苑供郢都百姓赏玩,与民同庆长公主归国。
上阳宫建于郢都城南,经前朝行宫扩建,占地广阔,分内外两苑,内苑亦称内宫,由皇家居用,外苑多围山景,自有野趣,偶尔会对百姓开放。
越国早年曾有巨变,皇室一度岌岌可危,现任国君李澜成是在长公主一路护持下才得以亲政,后李沁阳为重修越国与梁国邦交而远嫁联姻,颇得李澜成敬重,因此每每李沁阳归国,李澜成皆重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