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志明道:我也去看看。说着便要出去。
唐欣跟着也起了身,把舒志明的白大褂脱下来还给他说:我也去看看。
张长空道:刚刚被吓了个半死,你还敢去?老翟——爷可是放过话的,凡是碰到过血糊鬼的人都得死。
唐欣满不在乎道:拷,谁他妈不得死呀,活一百岁总得死。
武正安刚才挨了骂之后一直没敢说话,这时候插进来道:老翟头说二十年前这里就出过血糊鬼,见到鬼的人全都暴死了。
唐欣对他充满了反感,不屑地反驳他:你才不得好死呢。小安刚才不是碰见了,怎么也没死?我偏要去看看,说着环视了一下在坐的各人,心有余悸地说:我们这么多人,这回应该不会再把我关在哪里了吧?
几个人没坐电梯,进了楼梯间,喊亮声控灯,张长空高声叫了一声翟爷。
老翟头果然在下面答应,他举着电筒朝上面晃动了几下。
转到b2层平台,张长空问小安:你是在这里看见血糊鬼的?小安点点头,往下指了指,告诉他们还在下面一点。张长空迈开脚步就要往梯级上踩去,老翟头在下面喊:你们慢点,注意看看地下。
大家循声往地下看去。这一段楼梯由于长时间无人使用,已经积起了不薄的一层灰尘,借着不很明亮的灯光,可以看到地上有两串脚印,估计就是小安走出来的。
张长空蹲下身子看了看,灯突然灭了,楼梯间里一下子静得怕人,只听见几个人粗重的呼吸声。他叫了一声,让声控灯亮起,骂道:他妈的,设计这大楼的人蠢得像头猪,这么阴森森的地方怎么也装个声控灯,哪里就缺这几度电?
老翟头说:你们等一下,我上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贴着楼梯扶手走了上来,一面走一面用电筒照着梯级。
楼梯是为电梯故障时备用设置的,梯级围绕着电梯间,每一层设计成三跑,老翟头上到第二跑的平台,喊他们下去,问小安:你当时是不是站在这里?
小安说是的。老翟头便将电筒光照在梯级上慢慢往下面移。
大家顺着老翟头的手电光束看过去,发现从平台往下的头几级上的灰尘平整完好,显然近期没有受过什么扰动。到了第五六级踏步的地方,这两级踏步上的印迹有些混乱。
小安,那个血糊鬼就在这里吗?老翟头问小安。
小安说是。当时我就站在这个平台上。
老翟头启动脚步带头往下走去。到了印迹开始的地方,再往下照,大家可以明显地看到有两道灰尘拖扫的痕迹,好象是有一个拖把轻轻地从上面带过。由于边缘不很整齐,甚至可以分辨得出两道痕迹的方向,其中一道宽而蜿蜒,是往上来的,好象一条蛇扭动着身体往上爬,另一道则窄而笔直,方向从上往下,并且印痕较重,中间有些地方时断时续,看得出拖把并不像上来时那样时时贴着楼梯。
到了他们站立的脚下,两道痕迹同时中断,似乎拖把在这里掉了一个头。
唐欣说:小安,看来你今天真的在这里见过一个怪物。这次我暂且饶你不死。不过你一个大男人也不该吓得喊救命,吓得我差点丢了命,所以你活罪难逃,我还要处罚你。
小安没吱声。
张长空在地上察看了一下说:小安,你说它全身血淋淋的,可是地上并没有看见血迹呀。
小安说:我不知道。我看见那东西全身通红通红的,好象满身是血,怎么地下没有血印呢?
舒志明道:要是真的是个动物,它又没受伤,怎么可能滴血呢?或许是它的皮肤本身就是这种红色,所以看上去像是滴血似的。
小安道:不是动物,是血糊鬼。
舒志明道:我的意思是它是个会动的活物,你不是说它会动吗?就算是血糊鬼,也是个动物,应该具备动物的基本特征,除非它受了伤,否则不应该什么时候都在滴血。要不然它哪来那么多的血?
唐欣道:书呆子,它要真是个鬼,本来就是个怪物,还管你什么基本特征不基本特征的。它要有基本特征,那还叫什么鬼?
小安,你们那里说的血糊鬼到底是种什么样的东西?是不是跟我们这里一样,专门是指女人肚子里还未成人形的毛毛?老翟头问小安。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我看见的那种东西。小安思索了一下说。
你也真是的,又不是隔了千里万里,都在一个市里头,意思还不差不多。唐欣有些不解。
张长空说:我们那里倒是经常听见拿血糊鬼、短命鬼骂人,有谁看见过?那毛毛总会长大成人,却怎么会变成鬼?
实际上应该是指尚未成形便胎死腹中的婴儿。舒志明插话道:父精母血,孕结成胎,十月怀胎成形,生下来才是人;未能发育成形,怨气郁结而胎死腹中,便为鬼,因其面目不清,故称血糊鬼。
大家都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理。
见大家都不发表意见,舒志明接着说:其实所谓的血糊鬼只不过是一种通俗的说法,如果精确一点,我觉得还不如叫做精怪。根据德国生物学家弥勒和海克尔对动物胚胎发生的比较研究提出的重演律,个体发育在很短暂的时间里重演了种系发生的各个主要阶段,比如人的胚胎,在18…20天时,颈部有一道开向左右两侧的鳃隙,像鱼鳃似的,叫鳃裂。所有的陆生动物,像爬行类、鸟类、哺乳类,在胚胎发育过程中也都有这一特征。人的胚胎在第二月末时,有5个尾骶脊椎和相当长的尾。以后5个尾骶脊椎消失,尾则转变为骨残留。人的胚胎和兔的胚胎、猪的胚胎在早期是很难区分的,而人的胚胎和猿的胚胎相似性则保持得更久。所以胚胎在没有完全发育成人之前,本身就是一个精怪,它的世界跟我们成人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它有点像一个以光速进化的物质实体,从授精卵诞生的那一天起,它每一秒钟所穿越的时空可能就相当于我们现在的一年,在从娘肚子里出来投生面世之前,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做过鬼。
声控灯这时候又灭了,随着灯光的熄灭,老翟头激动的声音响起:舒医生,你这个观点很新鲜呀。有些问题我想了几十年都没想明白,听你这一说,我有点开窍了,我得跟你好好探讨一下。
唐欣听出舒志明这席话有些道理,但一时没有消化反应过来,看见老翟头如此激动,她既有点佩服,又有点好笑说:拷,书白念,你这书其实也没有白念嘛。你看都找到知音了。不过我认为你这个说法也不通。你们说医院里哪天不做几个人流?照你这么说,那我们医院每天都要制造几个血糊鬼了?既然每天都出来这么多鬼,怎么到今天才让小安碰到一个?
唐欣的反驳一下倒把舒志明窘住了,他不好意思地说:这个事我也一直没想明白,就是啊,如果是个鬼,那它即使不变成人也不应该死,那它应该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怎么我们又碰不到呢?
老翟头好象依然沉浸在激动之中,他急急打断舒志明说:舒医生,你有没有研究过古人在没有发现男性精子之前关于人类胚胎神人天授的那些观点?也许现代医学观察到受精卵之后,我们对人类胚胎的认识只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而事实是两种认识都只是胚胎这个物质实体不同的两个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