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个字去!”
薄姬一愣,并未叫我起来,笑道:“何需你流落江湖?你毕竟曾是代王的女人,如今出去只是避避风头,其他事小,失节事大,等过几年,你可再改名换姓回府为妾,与恒儿团聚呢。”
看来定是要将我囚禁于山野以混此一生,一来是不想留我这活口于集市,二来怕我耐不住寂寞给她儿子戴顶绿帽子。我苦笑,坚持道:“娘娘,如烟仅想于山野独自过活,不想再与任何人有牵连,省得再惹娘娘挂牵。”
薄姬有些急躁,眉眼中隐约能看到强压着的怒火,估计象我这么不识抬举的人在这西汉实属罕见。不过她的涵养着实好,她忍压了微怒,慢条斯理地笑道:“你怎如此不听话?你毕竟曾乃太后亲指的王后,若让你流落尘世,恒儿的颜面何在?这王府的威严何在?若让旁人听得半点风声,这王府上下却都要为你所累!难不成你想逼娘下毒手么?你跟随我这许多年,我自是怜惜你,仅想使你安稳度得一生便可,你怎还如此不知轻重?”说这话的人满脸挂笑,语气轻缓、温柔,但字字句句如同钢钉,逐个逐个扎到了我的心上,顷刻,我的勇气、智慧、个性……统统都被那些钢钉迅速地扎了回去,什么自由,什么尊严,远没有危在旦夕的性命重要……不过,话说回来,自打上次被留在宫里之后,我发现我的奴性十足,我的贪生怕死加上我的明哲保身原则让我的个性变得很轻贱。是啊,在这样的地方要性格做什么?生命都是轻贱的,身体更是轻贱的,任谁想卸掉你身体上的一个零件便可以卸了去;任谁想要了你的命也只不过是挥手之间。我会有性格吗?能拥有性格吗?我还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去做这样浪漫的尝试,宁愿放弃性格、放弃张扬,仅仅为了能活得久一点。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一定要活下去……
我叹息,薄姬这话甚是明白,被囚禁终生与被杀人灭口只能选择一个。呵呵,又是一个这样的选择,只是看我要什么,是要一次痛快的死,还是要一个委曲求全的生?哦!偏偏我又怕死得很……我,最恨我怕死!
我心里悲怆,如同做了尊严的叛徒,但自己的行动似乎却不受思维的左右,而是恭恭敬敬地向薄姬叩头道:“娘娘莫气,如烟领命便是!”
薄姬笑得更加灿烂,起身再次将我拉到怀里道:“只是委屈烟儿了!你一贯贴心,想你应能明白娘的难处。”
我笑,我当然明白,只是先前幼稚地以为离了这王府便会得了自由,可惜……不过被关在深山中的院子里坐井观天也比在这里纠缠这些是非强。我想起一个哲人说过的话:没有绝对的自由。呵呵,那么我被关起来,再也不用见他们也应算是一种相对的自由了吧?
薄姬见我也笑得灿烂,道:“你可还有何要求?”
我笑道:“何时动身?”
薄姬笑道:“既然如此,那今日夜半便可上路!你那三个丫头也一并带了去,省得走漏了风声。”
我叹息,不想还是连累了这三个丫头,不过带走也好,若留在王府,只怕活不过明日。她们是我的贴身丫头,既然我都要“死”了,丫头们怎能有活路?
我起身,拜倒,道:“娘娘,如烟告退,回去收拾一下,夜里好上路。”
薄姬看看我,红了眼圈,道:“莫要着急,你即刻要走了,不想与娘再说会子话么?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能相再?”
我看她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非常想大声笑,忍了好几忍这才忍住,努力挂上悲情的眼泪,走上前道:“娘娘对如烟的宠爱之情,如烟无以回报,只能等来世了。”
薄姬拉起我的手,紧紧抱住我,我感觉不是很舒服,试图挣扎一下,但仍忍了下来,任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离愁别绪。
不一会,只见窦姬踩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进来,盈盈拜倒行礼。
薄姬这才放开我,对窦姬道:“你陪烟儿回房收拾一下行囊,你二人姐妹情深,便要辛苦你陪她最后这段时辰,送她上了路你再回去歇息,可好?”
窦姬小心地颔首道:“是,奴婢定会寸步不离地陪着妹妹,好好送她上路。”
薄姬随即又唤入贴身管事吩咐将钱财偷偷准备好装车,并让吩咐其他下人,今夜听到任何动静都不准出来,违命者死!”
我苦笑着由窦姬带出屋,菁儿上前扶住我。不过也奇怪,如此一折腾,我的心里反倒没有了方才来时的难受,似乎异常平静,只是非常想笑,想大声地笑。
菁儿见我面带笑容,非常诡异,似是有许多话要问我,只是苦于窦姬跟在一旁,得不了机会,便也只能扶着我回到了屋中。
刚进屋,我忍住想大笑的欲望,淡淡道:“你们将我日常用的衣物简单整理一下,晚上要出趟门,你们自己的东西也自行收拾好。”
秋水问:“娘娘,大晚上的,要去哪?”
我笑道:“莫要再问一个字,否则家法惩治。”
秋水见我虽笑着,但语气异常冰冷,便赶紧闭了嘴去忙碌。唉,骂她们几句总比被人灭了口强。方才薄姬抱着我哭真是舍不得我么?非也,她是在等窦姬,等着窦姬来监视我。既然她已将那些话均说与我听,自然是要防我一手,生怕我回来收拾东西时再将这些话传了出去。窦姬要么就是明白人,要么早就得了薄姬的指示,她定会牢牢看住我和我房里的丫头,只要有一个人听到,那个人恐怕就不会活过今夜。哼哼,首先,我很高兴离开,其次,我也不想让旁人知道,更不想连累他人性命,可笑!
菁儿见我神色便知事情严重,好在她跟着我受惯了惊吓,井井有条地指挥着那两个丫头将众人的一应物件全部收拾妥当。
刚刚收拾好,便见刘恒进来,他看着我站定,眼神复杂,有些许不舍,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我恍若未见,继续忙我的。
他上前,欲拉我手,我闪开。
他黯然道:“你要走了,也不想我再碰你一下么?”
我笑道:“代王身子金贵,莫要让如烟弄脏了手。”
他沉默,愕然看着我,见我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无奈摇头道:“你定要等我去接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