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并不是为了钱或者自己的地位才那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我只是,只是想在这个太过空旷的房子里有一个真正和我关系亲密的人,就像你曾经说过的,是那种不会在乎钱或者其它任何东西,无条件地喜欢我,可以让我倾尽一生去爱的那种人。”
是啊,两年前他们一起参加的那个婚礼上,怡静看到新娘的女儿在新娘脸上印上一吻之后,她就开始急切盼望自己也能拥有一个那样的孩子。她有多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这个从出生之日起就衣食无缺的男人是到死也不会理解她的心情的。
一阵窒息的沉默之后,视线始终停留在房门上的怡静转过头来望着信宇。
又过了一会儿,这个一直怔怔望着他的女人终于又一次开口了。
“……不过,你一定很讨厌和我生孩子吧?”
瞬间,信宇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这种神情到底表示肯定,还是表示否定?怡静并不清楚,而且此刻的她也不想继续等待他的回答了,于是她留下一脸呆滞的丈夫,独自走出房间,朝自己的小天地走去。
信宇和怡静所住的公寓面积很大,而她所谓的小天地只不过是位于公寓一个角落里不足两坪大的观景台,第一天搬进这里时,她唯一向信宇要求拥有的一个空间就是这个狭小的地方,就算是再天上地下、惟我独尊的丈夫大人,没有怡静的允许,也绝不能踏足这里一步。
两年的时间里,这个狭小的空间已经被怡静装点得有模有样的了,各种各样的花苗,还有花盆里盛开的鲜花,茂盛的叶子,这里俨然是一个微型植物园,或者说像是一个温室。就像从前每次被那个老巫婆欺负的时候,怡静用来藏身的那个由自己精心布置的温室一样,现在的她也在自己亲手装点的隐身之处平抚着自己的心。
“晚安啦,我的孩子们。”
怡静对着自己亲手栽种的香草、大秋海棠,还有那些要再等几个月以后才能开花的雪花莲轻声说道,被赶出失乐园的夏娃在感到绝望的时候,正好有冰冷的雪落到她的肩膀上,于是天使便把那雪变成了雪一般洁白的花朵,这就是雪花莲,所以这种花也能带给人们达成心愿的希望,是一种安慰。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怡静的双肩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但即使这样,她也根本不想回到此刻那个男人躺着的床上去,死也不去。等到愤怒渐渐平息下去,她便在观景台的玻璃窗上呵了一口气,随后便开始用手指在窗户上写下自己的心愿。
我的花,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花……
在怡静小时候,就在她刚刚开始识字的时候,那时还不认识韩文的外婆对这个从小就读文识字的小外孙女格外疼惜,觉得她小小年纪很是厉害,而且为了不输给自己的外孙女,年纪已经超过六十岁的外婆居然开始学习韩文。从那以后,每当外婆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有什么愿望的时候,就会把这些统统写在纸上、地上,或者干脆写在玻璃窗上。就在怡静被送到父亲家的那天,外婆整整一天不停地在做账簿用的笔记本里写下几十遍的‘怡静啊,怡静啊,怡静啊’,所以,她的外孙女在有任何心愿的时候,也会把它们写到某个地方,就像现在这样。
观景台的玻璃窗外,漆黑的夜空干净清澈,星星仿佛随时都会掉落到房间的地板上似的,怡静望着玻璃窗上写得满满的字,心情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同时,她听到自己的肚子里传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这才想起自己连晚饭也没有正经吃过。
一碗冷饭,再加上一点泡菜,滴上一滴香油,怡静捧着这碗饭回到观景台上,在一片片茂盛葱郁的叶子中间嚼得津津有味,慢慢地,怡静觉得自己的体力重新恢复了,于是便小声地嘀咕道。
“哼,等你老了的时候就会后悔的,姜信宇。”
其实,这天是她和他的结婚两周年纪念日,尽管和她结婚的这个男人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10.向日葵
我眼中只有你
“她就这样一直守望着那个男人,最后变成了一朵鲜花,多浪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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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珍带着一脸失望的神情看着怡静说道。
“浪漫?简直是恶心。”
有时候,某些东西会在过去很久之后,又在非常不经意间突然被记起。一天早晨,望着自己办公室桌上摆放的花瓶,还有花瓶里插着的那几支素菊时,信宇就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已经是秋天了,所以特意挑了这种花插在这里,希望室长您会喜欢。”
新来的女秘书留在书桌上花瓶里的花,信宇觉得自己曾经在某个时候,在某一次结婚典礼上看到过,当时,在那次婚礼上用类似这种花亲手为新娘制作花束的妻子曾经说过的话此时也回荡在他耳边。
— 爱情是爱情,幸福是幸福,这一点你不是也知道吗?
尽管如此,她还是撒谎说凡是举着自己制作的花束走进结婚礼堂的新娘们都生活得很幸福,然后把那个花束塞进新娘怀里,那次婚礼结束的几天之后,他也和妻子举行了婚礼。
突然,他的视线停滞在花瓶旁边放置的日历上。
“该死,居然已经过了。”
信宇这才又粗略地算了算,原来那天正是他几乎把妻子弄哭的那一天,于是他又像以往遇到困难的时候一样,用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想出对策,马上,内心的某个角落里有个声音开始对他轻声低语。
‘这也没什么嘛,只不过是那个女人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大发脾气,自己一个人生了几天的闷气而已,晒她两天,她自己就会觉得无聊,不知哪天又会心血来潮因为某些我无法理解的事而破涕为笑,又会继续每天给花浇水的生活吧。’
可是马上又有一个持相反观点的声音响起。
‘可是那种神情,那种痛哭之前掉头走掉的举动还是第一次啊。’
信宇并不是为了类似这种爱情的小争吵才和怡静结婚的,这桩婚姻完全是出于某种需求而完成的。但是,被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注视过之后,再铁石心肠的姜信宇也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信宇的手指轻敲着办公桌的一角,几分钟之内,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不安,最终,他在对着自己的手机相了好一阵面之后,还是给家里拨了一个电话,在电话接通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时,他一直在暗自盘算着,要不然晚上叫她出来,找个有情调的地方吃顿饭?到时候就说是自己忘了把礼物送给她,同时把礼物塞到她怀里,这样似乎还不错。
‘不过到底应该买什么给她呢?这女人都喜欢些什么来着?’
不管信宇如何想破头壳,还是想不出怡静喜欢的东西,因为在偶尔出差回来,或者在必要的时候,他也会买一些钻石或者其他女人通常比较喜欢的名牌皮包给她,但她也只是假装很喜欢,其实并没有真正满意过。而现在,信宇不想用一般女人喜欢的东西来讨好怡静,他想买一样怡静真正会喜欢、会接受的礼物给她。但是,他实在不知道怡静到底喜欢些什么,不对,知道是知道,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