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如勾,唐烟烟拾步走下石阶,穿过两排行道柳树,来到别院附近的柔湖。
星辰在湖面投下璀璨,如同洒满糖碎。
唐烟烟顺着雕花护栏,缓步向前。
夜风拂起她浅粉色裙裾,像开了一朵缱绻的牡丹花。
唐烟烟伸手把吹到面颊的发捋到耳后,她原想追上陆雨歇,又觉得没有必要。
纵然陆雨歇内府受创,伤得不轻,但堂堂仙尊,不至于走不动路晕厥在路边。
但此番为了说服棋玉帮忙,陆雨歇牺牲确实很大。
棋玉灵窍未开,哪怕身为强者,要将棋玉点石为金,也极其不易。
陆雨歇还是那个陆雨歇,总习惯把所有重担都扛在自己肩上。
就他这副身体,又还能勉强扛多久?
埋头数着步子,唐烟烟有些无奈。
她宁愿陆雨歇仍是从前那个烂漫的陆大宝,至少他过得无忧无虑,不会被种种世故所束缚。
常安桥坐落于柔湖湖面,将河岸两端紧密相连。
唐烟烟散漫地走上拱桥,视线不经意往前,步伐戛然而止。
几盏高高悬挂的灯笼随风摇摆,灯火随之晃悠,明明灭灭地落在他身上,似有莹光在月下流转。
是陆雨歇。
唐烟烟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夜色黯淡,但修者视力好,唐烟烟知道陆雨歇也在看她。
虽然略有尴尬,倒不必特地避讳。
唐烟烟不疾不徐地走到陆雨歇身旁,在距离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住。
沉静片刻,唐烟烟厉声说:“棋玉已经答应帮我,你们仙域若有自知之明,就速速滚出蔚国。”
陆雨歇吹了风的身体显得格外削弱,他单臂搭在护栏,似是在维持平衡。
唐烟烟讽笑:“你们仙域该不会那么不要脸吧?还指望我魔域与你们共享成果?”
陆雨歇刚要说话,蓦地扭头咳嗽数声,他明显压抑着,没有咳得太用力。
一向挺拔如松的脊背突然微弯,让人看着很不习惯。
唐烟烟倏地移开目光。
陆雨歇回过头,将染血袖摆藏到背后,他苍白薄唇翕合:“灵脉攸关天下修者,何必分仙魔。”
唐烟烟蛮不讲理地翻了个白眼:“这时候你们就说不分仙魔啦?能不能有点坚定的立场?”
陆雨歇仍是不喜不怒的口吻:“仙魔积怨虽久,但也有许多无辜修者在夹缝中求存,灵脉一事,若分立场,未免过于狭隘。”
唐烟烟哼了声:“我不管,反正是我搞定的棋玉,你们别想从我这里讨到好处,识相的话,就快滚回仙域。”
陆雨歇嗓音清清淡淡:“关于棋玉,你若是以美色为饵,倒也大可不必。”
“陆雨歇!”唐烟烟干瞪眼睛,半晌才气鼓鼓道,“关你屁事!”语罢,霸气转身,大步离去。
“唐烟烟,”陆雨歇在身后叫住她,他低沉嗓音回荡在靡靡夜色里,像湖面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你若得到修复灵脉的方法,只要使用,瞒不过仙域。同理,魔域亦是。所以,你疾言厉色让我离开蔚国,究竟为何?”说这番话的时候,陆雨歇直视那抹娇俏倩影,月光水光糅合在他漆黑瞳中,竟有些温和。
唐烟烟毫无余力地讥讽:“陆雨歇,你该不会以为我心疼你在这里受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