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晨宇骤然沉默了。
她爱他,她也愿意做一切事来阻止他的离去。那么,他们之间,生了什么呢?
草原暮色苍茫。
流晨宇忽然问:“这样子的灵民,就比妖魔更有资格在灵州生活吗?”
好久的沉默。久到流晨宇以为再也得不到回答的时候,愫以期道:“也许有人是这样想的。只要还有人可能这样想,我们就没有资格把灵州交出去。”
“因为一旦把灵州开放给妖魔,他们就会掐灭灵民的生存机会?”
愫以期不语。
“因为灵民比妖魔弱?”
愫以期不语。
“我们是弱者吗?”
愫以期终于开口了。他道:“走吧。”
有的问题,并不是真的需要答案。
缇飘女王回去,对浮烟说:“你可以走了。”
浮烟却道:“我真的可以走了吗?”
缇飘女王挑了挑眉。
浮烟道:“也许我真的不是妖魔……可是,我某种程度上同情妖魔哦!”
缇飘女王正色看她了:“某种程度上,你这种说辞就足以判你的死刑了。”
“是的。”
“然而你还要说你同情妖魔?”
“我不敢说。是不是呢,还是交给女王判断比较好。”
“判断的依据是?”
“我有时候做梦,梦见一些很疯狂的场景。有的场景甚至可以连缀成完整的故事。我把它们说出来,女王判断我该不该死,好吗?”她道。
缇飘女王同意了。
于是浮烟开始讲故事。
她讲故事的时候,直接把自己代入故事的主角,用第一人称,说“我”。
我一直坚持认为,是亚明拐带了我。
在遇到亚明之前,我是一团悠哉游哉、胸无大志的荧火,住所是一只陈年的骷髅头。某天我出去觅食,乌漆漆的夜色里,猛见两粒绿光,还以为来了同伴呢!还是两个!特高兴的要扑上去拥抱!忽然想:“万一它们是坏蛋呢?万一它们要揍我呢?孤荧难敌二火啊!”我……我便贴着地面,掩饰光华,谨慎的摸过去。那两粒绿光动来动去的,不管怎么动,间距都一样,像士兵排队出操似的。我正感慨着人家纪律多严明,一看就知道经过严格训练呢!它说话了:“喵……”
好吧,原来是只流浪猫。两粒绿光是它的眼睛。猫肉并不好吃,而且它还太瘦,瘦得我都不好意思烤它了!于是就把它拎回去养一养,万一到了荒年……咱也算有个家畜储备不是?结果越养它就越肥了,以至于每次喂它的时候我都要威胁它:“再吃!再吃我就把你当油灯点了!”它笑眯眯舔舔我的手,又跑回去吃,肉膘子一滚一滚的……好吧,我想我总有一天要找个黄道吉日把威胁变成现实。黄道吉日总也没找到,而它胖到一定程度就不再胖了。我在头骨里头打盹休息时,肥猫就会一滚一滚的踱过来,趴到头骨上,像老母鸡孵一只鸡蛋,把我保护在它的肥膘下面。每当这时我就会深深觉得岁月静好,岁月静好,我跟我的家畜在这里凝固住了,永永远远不会变老。
——直到亚明出现。
他一出现就叫我觉得不舒服,穿得破破烂烂、拄着杖子,多乞丐的样子,眼眸却水晶剔透,一看就知道惹不起。
惹不起还躲不起?我拉了拉肥猫,暂且蹲一边去,等他走过了我们再享受我们的日子。
我没想到他走到这边,抬手就把我们的房子——那个头骨,从地上取了起来。
“呼噜!”肥猫跳出去,冲他吡牙。
“一边去!”他挥手,“找老鼠玩去。你又不是狗,啃骨头这项运动不适合你。”很仔细的抹去头骨上的灰。
“嗡嗡!”我也跳了出来,鼓着绿芒向他抗议。
“好啦,这样是不是很合适?”他兴高采烈把头骨安在棍子头上,挥舞一下试试,“像不像一个特厉害的术士用的特厉害术杖?哦对了,我叫亚明。”
管他叫什么。他像强盗才真!连死人骨头都抢呐!我像只勇猛的绿头苍蝇,盯着他的眼睛猛撞,不信他不怕!
“喂喂,你们这是干嘛?”亚明不胜其扰,手抱着头,同时想把肥猫踢出去——它死死压在亚明脚上,实在太沉了,亚明连脚都难以抬起来,更别说完成“踢”这个动作。“你们太不讲道理了。”他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