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过去是艰难的”,承认就能有优惠价的粗面粉。“祖父走后我无法生活”,黯然神伤地低头就会有免费的几个红蒜头或者肉桂。“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流下泪水就能获得裁多一米的布料……
加西亚散播着自己的苦难,把它当做一种获得帮助的手段。他逐渐变得很哀怨,很黏腻,总是用依赖的、期待的、充满希冀的目光来看所有能够帮助他的人。
自尊被他亲手揉碎了,即使用他特殊的木系魔法来复原,也不过是一抹滑稽的幻影。
可是“天使之翼”的所有孩子都被他很好地养大了,他完全不是祖父期待的样子,但他觉得自己变成了祖父——他很满意。他完成了对自己的期待。
他真的变成了一个可靠的大人吗?他没有把年幼的自己塞进无法停止的雨天里吗?他真的对放弃走祖父给他准备的路选择“天使之翼”这件事毫无怨言吗?
他不知道。他只是有些累。明明“天使之翼”已经走上正轨了,但他还是很疲惫。这种疲惫里渗着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的孤单和脆弱。
他没有理会自己的无助。他依旧燃烧着自己,为“天使之翼”选择了一份薪资很高的工作。他现在是艾博斯格的新任老师。
贵族学生的刁难让他的工作进展迟缓,恶意和压力在他的生活里肆意游梭,他却找不到方法解决。
理事长并不觉得这需要整改,贵族同事们不理解他的处境,和他一样的平民教师们早就选好了可以依附的家族——只有他两面为难。
他需要祖父。
他特别、特别需要祖父。他需要像祖父一样的家人,他需要展现软弱,他需要说他真的害怕,他需要说他承担了很重的责任,但大多数时间他都手足无措。
他沉默地看着在艾博斯格里凶名远扬的,祖父提到过的森林女巫,恨自己没有一丝来自那位“蛛薇”大人的血脉。
如果有的话,那么他现在还有一位“家人”。
但他记得祖父的话。那位森林女巫似乎不需要帮助,那么他就不能主动开口表露自己的身份,不能打扰这位大人。
对“家人”的执念让加西亚期待着有能够帮助“蛛姀”的机会,尽管他现在已经自身难保,每况愈下。
终于,他看到了那位森林女巫皱眉。
这当然不是需要被帮助的程度,但加西亚迫切地对他已经从祖父的叮嘱中认识了很久的“蛛姀”开口了。
“您好,我的曾祖父是蛛薇的孩子……”
您需要帮助吗?如果我帮助了您,您会是我的家人吗?我想和您讲讲我的过去,我已经自己一个人在雨中待了很久了,潮湿的水汽把我的手指都泡皱了,我始终没有找到祖父想要的花……
混乱的话在喉咙里蓄势待发,却被激动的呜咽挡了一下。
森林女巫对他后面的话并不感兴趣,也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她用墨黑的眸子淡淡地看着他,然后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再然后,就是有力的帮助和保护。
结果来的太过圆满幸福,所以加西亚并没有在意这一系列事情的开始和过程。但加西亚现在忽然明白,错的开始不会导向正确的结果,他没有听祖父的话,他其实并不应该开口。
他现在申请成为“送你回家队”的指导老师,站在1206活动教室里说着他想出的交易——这一切的前提是,蛛姀是他的家人。
他的默认不等同于蛛姀的同意。他没问过,蛛姀没回答过,所有的一切都在虚假的基础上欣欣向荣地发展,而他毫无所觉。
他混乱的缅想和期待在蛛姀的帮助下衍生成他笃信的事实,他不告诉蛛姀有关“天使之翼”的事情是遵守对祖父的承诺,但他在最开始就打破了承诺。双重逻辑上的错误让他豁然清醒。
他从来不该开口。但久违的帮助太像是家人间的温暖,他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直到此刻才彻底清醒。
加西亚无法再推销他提出的交易,他甚至无法再看蛛姀。
他本该是守护者。
他很愧疚。
愧疚的仿佛现在的自己是用了木系魔法回光返照后的异常状态,而真实的他早已垂死地在床上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