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匕首落地铿锵明脆,好似生生那将刚硬的大理石给砸出了坑一般。穹顶上飞绕着那声余响,盖住了所有人粗重的呼吸。若非苏绾反应快,那一刀定是插入苏绾喉咙里的无疑,绿蓉想置她于死?
苏绾的震惊程度不在其他人之下,她这是第一次来宫中,这些人也仅是见着第一面,她跟绿蓉无冤无仇,她缘何要杀她?还是下的如此狠手想一刀就结果了她!
她细细想来,忽然一愕,轻轻松开了她。
绿蓉再次震愕,颓然跪坐到了地上。眼泪淌地似化开的冰山一般。哭得急了,便只能用手捂住面庞,恨不能立刻就死去。
“啊……有刺客——”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尖叫着奔了出去,紧接着便接二连三地窜逃起来,横冲直撞地奔出门去。
“你……你为何要杀我?”
绿蓉嘤嘤泣着不答话,将头埋入两膝间。
苏绾也不敢再靠近她,她是有备而来的,便是极有可能考虑过行刺失败会如何,所以也极会做两手准备亦或者第二次袭击。她退开了几步,正欲再问什么,门外已经奔进来一队侍卫,夹起绿蓉便要走。
“姑娘救奴婢,绿蓉错了……呜呜呜……姑娘,救救奴婢啊姑娘,绿蓉真的错了!”绿蓉豁然挣脱开侍卫的手扑到苏绾脚前,拉住她的衣袂便啼哭不绝。
苏绾本能地退后,但裙角被扯住实在退不到哪儿去,她也知绿蓉这被带走,恐怕是性命堪庾,可是……她能做什么?
那帮侍卫哪儿能容得绿蓉再向苏绾讨饶,立刻过来将人拖走。
“啊……你们放开我,姑娘啊……绿蓉不想死,姑娘救救绿蓉,啊啊……”绿蓉的惨叫回响盘绕在屋子里,那些翻飞的青帐似乎每一层里都有声音渗透进去,然后一层一层地过滤。形成撕扯的回音。
“姑娘……呜呜呜……绿蓉错了,绿蓉不该,救救奴婢……廷尉大人,绿蓉错了,你饶了绿蓉吧……”
绿蓉的声音已隔了厚重的宫墙,却挡不住叠加的回声。清晰入耳,让苏绾有些发懵。
这便是后宫?这便是女人之间的战争?这便是——看不见的汹涛怒浪啊!
怀煜书,他还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的儿子,但宫娥之间尚且为他如此,若是有一朝一日,她面对的是万万人之上的帝王,她所睥睨的是永兴江山,那么——后宫里该还会有多少的隐晦沉涩,那些无休止的纠缠与相斗?
她为这忽然而来的却步心生惶恐!不,为了剡洛,她顾不了那么多,即便她活下来,缠绕在这样的纷纷扰扰之间,做困兽之斗,也在所不惜。
她一定要助剡洛完成他自一出生便注定要完成的事!
“姑娘……”方才跑出去宫娥们都相继低着头回来。
苏绾震了下,回过神。一一瞧过她们的脸庞。精细而又年少,那些岁月在肌肤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完好如玉,也堆积出了长年深宫一贯的卑微表情。她无声而叹,难怪常说深宫红墙寂寞烟,扫了红妆退峨眉。饶是你一朝得宠,能保得住一世受宠吗?只怕是今宵风光,明日便珠残粉退颜色尽了。
她有些冷淡地扫过众人脸面,举步轻巧,弯身拾起地面上的银梳,递到几人面前,软软的嗓音却富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夹制住一排宫娥:“谁来?”
“呃……”众人都瑟缩了一下。其中一名水青色宫装的宫娥悄然向前了一步,低着头说道:“姑娘,让奴婢来吧!”
苏绾的手伸了过去,将银梳递给她:“好!”她一眼便认得,这人便是第一个反应冲出去喊侍卫进来的宫娥。
她渐渐抬起头,露出一双狭长杏眸似烟雨朦胧,悬胆瑶鼻立芙蓉,唇色润泽绽桃色,俏脸水溜溜儿的,仿佛一掐便能掐出把紧肤水来。刘海平齐,鬓发帖耳,十分地小家碧玉。那双耳垂晶莹剔透,嵌着一双血红的宝石耳扣,越发衬得她的皮肤白皙之中透着微红,仿佛是五月荷花初露尖角,耐看地很。
“你叫什么?”苏绾淡问。
“奴婢……双莲。”
“双莲?”苏绾愣了下,嘴角缓和。双莲。岂不就是并蹄莲吗?这名儿取地可真好兆头,不过进了宫,可还如何得双呢?
双莲小心翼翼地接下苏绾手中的银梳,慢慢上前扶着她坐入梳妆镜前,细细柔柔的动作有着江南女子全数的风韵。
为苏绾将留下的头发都拢起,折股辫儿抹上头油,便小心地用一双镶绿色宝石的凤鸟对钗别住,添了几分**的妖娆。
这对凤鸟可选地着实地好,绿莹莹的闪着一抹水光,鸟头朝外,嘴中衔下串珠及肩,端庄秀丽无以复加。
苏绾对镜相看,忽然有一丝错觉,此刻站在身边儿的人,怕是个有心之人啊!她抬眼看了看双莲,拉过她的手说道:“年方几何?家在哪儿?”
双莲甜笑,一双眉宇婉约秀丽。她慢慢福身说道:“回姑娘,奴婢今年十六,家……在南方。”
“这路途遥遥的,怎么到宫里的呢?”
双莲面色浮起淡淡的红晕:“回姑娘,奴婢本家迁至京都,是廷尉大人钦点进宫侍奉怀丞相及廷尉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