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哪里知道的是,阿眠岂是自己收养的,当年的真相岂非寥寥几言就能说得清的。
谢遥与其夫人因为汴京之故被提审,却在回京的途中遭遇山洪,一家子皆被淹没在那洪流中,死于非命。
而事实上,太子在得知元氏会朝已经躲避去长岷的谢长柳父母动手后,就让他暗中派人去保护,可防的住了人心险恶,却没有防住天有不测。
他带着人不惜一切的在洪流里找人,最后,从里面拖出来的仅一个孩子罢了。
说来,也是阿眠命不该绝。
那时的阿眠全身都是泥水,糊住了口鼻眼,几乎已经快要气绝,他带着他寻遍医师才把人抢救回来。
而后来的连日大雨,彻底断了寻那对夫妻的生路。
汴京也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不得不回京复命,只此,谢遥夫妻丧命于此地。
他赶回去后,正值东宫太傅带谢长柳越狱,他本是想挥刀恐吓,太傅却挡在了谢长柳身前,他的刀已经下去,不得已之下断了太傅一臂,而他们也在救兵下帮着逃出了汴京。
他看着地上那条胳膊,血水流了一地,没人知道,他崩溃得差点弃了刀。
他身在华家却屈于人下,由于嫡庶有别,自己不受人待见,可,太傅却待他与旁人一样平等,在太傅眼里,除了太子,谁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尊卑嫡庶之分。
他哪里不恨自己的,可是,恨有什么用呢?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了他的冷酷,所以,尽管面对谢长柳的质问他都表现得冷漠无情。
而那昏迷多日醒来的阿眠可能是由于惊吓忘记了自己的父母,他不记得自己是谁,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生病的。
而那时,谢长柳已经是大梁的逃犯,他早早地就逃出了汴京,而这个孩子,在汴京便无亲无故,谢长明的身份也不能用了。
太子见此,便让他谎称自己是阿眠的哥哥,带着他回了家。
自那以后,阿眠就是他的弟弟,他的生命里再没有了谢家人,而自己代替了谢长柳成为了他的哥哥。
这五年里,他一点一点的看着阿眠长大,他已经彻底把他融入进了自己的生命里,他是他的阿眠,不是谢长柳的,在谢长柳逃走的那一刻,他就把阿眠丢下了。
本来,在谢长柳回汴京后,太子想的是寻一日时机恰好,让他们兄弟俩重逢的,奈何在南巡路上,谢长柳勾结他人背叛太子,太子又遭昏迷失忆,而谢长柳自绝于庆河。
这一切的真相,再没人知道。
谁都觉得是他抢走了谢长柳的弟弟,可,谁知道阿眠本就是他自己从洪流里救出来的。
是他一手揩去他脸上乃至口耳鼻的泥水,是他一点点擦干净他身上的污垢的。
阿眠根本就不记得谢长柳,他只记得自己这个哥哥,他已经跟了自己姓华。
这些年里,太子总会去府上看阿眠,他知道,太子是爱屋及乌,他是用阿眠去疏解对谢长柳的思念,他不理解,谢长柳,究竟是怎样的本事让太子对他如此情深义重的?
他也不过尔尔,身无长处,身娇体弱,比起印象堂的他们五人,谢长柳不值一提。
可就是这样的人,让太子为他机关算尽,呕心沥血。
所以,在看见谢长柳跳崖的那一刻,他没有半分仁慈,更甚至,在知道太子忘记谢长柳后,他不觉得替谢长柳半分可怜。
如今,才是对的。
没有谢长柳的东宫,才是东宫。
而远在庆河的那处山崖上,阿眠探头望了一眼底下的深渊,又胆战心惊的缩回去。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邱频,带着试探。
“你不会想把我丢下去吧?”
邱频却是一反常态,他满目哀戚的看着那澎湃的河水激荡。
“你磕个头吧。”
“不磕!男子汉大丈夫,只跪天地跪父母。”阿眠倔强起来,自认为邱频是带他来侮辱自己的,做什么要给我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