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从他身上将那石板推下去,可是,他竟办不到。
他不屑的自嘲,白活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今,连石板都推不开。
他推不动他身上的石板,手掌扣在边缘被磨出了满手鲜血,嵌进肉里的砂砾,好似针挑一般。谢长柳眼里是酸涩的,喉咙里也是酸涩的,他说不出一个字,却还是喘息着竭力的去移动那会要了秦煦命的石板。
几乎是热泪盈眶,他却宛如沧海一粟,无助而弱小。
还是怕秦煦死了。
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多么没用啊,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他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家人,更帮不了秦煦,可都八年了,他还是这样没用。
谢长柳顿生一股,茫然无措感,像是一只小船,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摇摆、沉浮,什么都抓不住,也留不下。
“秦煦。”他似乎是怕惊扰了他,声音都不敢往大了喊,极力的压平了嗓音,可又怕他听不见,最后一个音调被他生生的提起来,显得不伦不类。
纵然是他束手无策,可不敢再多迟疑,救人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气沉丹田,他几乎是用尽了内力,才堪堪挪动了那百斤重的石板。
手臂被重力拉的紧紧的,几欲要脱臼,棱角抵在手腕处,一点点的磨着薄弱的皮肉,直到见血。
青色的经脉在瓷白的皮下横亘,发力时,整张脸都充血,乃至脖颈耳朵,宛如在沸水里滚了一遭,他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掀开了石板。
‘嘭’的一声,石板被他从秦煦身上丢开,砸在一侧,又是一阵尘土漫天,谢长柳却是双腿一软当即就坐了下去,压到了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小心翼翼的抱住秦煦的头,用袖子替他遮住了那飞扬的尘土。他埋在秦煦的胸膛,贴着胸口,感受到他里面微弱跳动的心脏,他是又喜不自胜又难过不已。
不知是不是被那巨响震醒,秦煦竟然悠悠转醒。
彼时,谢长柳还窝在他怀里难以控制崩溃的情绪。
秦煦只感觉身上已经没有了那份重力的压迫,也能够自由喘息,但是,肋骨、脊柱都还一阵阵的传来阵痛,像是叫嚣着要啃噬他的血肉,微微一动,就疼的如同有石磨在碾碎他的身体。他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领口处的珍珠扣在他脸颊上抵出一个凹痕,脸上还搭着一片湖色的衣袖。这个怀抱带着一股热气,扑在他的脸上,似乎是回到了他方才幻想中幼时的自己还在母后怀里一般。他注意到自己眼前上方的建造,看来,他还在皇陵里。看不清抱住自己的人是谁,身体还动弹不得。他在想,会是谁?华章吗?还是其他什么人?艰难的抬起手,本是想放在他的肩上,看清他的模样,最后却一个脱力打在他的耳朵。原本就红着的耳朵此刻更加红了,像是充了血一般。
耳朵上传来的触感,叫谢长柳立即愣住,像是不敢置信的感受着耳廓的存在,直到真实发生。他缓缓的从秦煦怀里抬起头,红着鼻子跟眼,见到的就是已经睁开眼的秦煦。
他恢复的呼吸形成的热气幻化成白雾消散在空气中,他漆黑的瞳孔在注视着自己,两个人在彼此的眸子里生成一道不动的剪影。
人,真真切切的还活着。
明明一开始就知晓人还活着,并非殒命,可他还像是失而复得般的难受起来。
他蓦然间,鼻子又是一酸。
那一刻,他几乎又要软弱一次,却是真的开始泣不成声。
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谢长柳咬着嘴唇哭的难看,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脸上还有未彻底消退的红,却固执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坚守着最后的那么一道防线。
他怀里的人是他的珍宝,他爱而不得,却从未想过放弃,失去他,就好比跟自己的生命做道别。
秦煦,是胜过他生命的挚爱。
秦煦愣愣的看着人,眼泪落下来,滴在他的脸颊上。睫毛打湿了,像扇子,眼眸里含着泪花,看的秦煦心里像天塌地陷般的柔软。
他吐出一口气,嘴角牵动,想要去擦拭他脸上的泪珠却无能为力。
他虚弱的看着上方的人一动不动的说:“我好像看见你了。”
带着不真切,带着隐隐的期待。
他自知自己身处何地,他被陷在里面,纵然渴求着有人来救他却从未期盼过来的人会是谢长柳。
他的谢长柳在哪里呢?他被困在更深的绝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