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半天,等不到他接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告别,“明日是我姥爷六十大寿,我娘已经跟夫人告了假去给他做寿,我……我也要随她一起去的,舅舅已经来接我们了。”
虽说给姥爷做个寿,算上来回顶多两日而已,可她听人说过的,好像有什么“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一年才春夏秋冬四季,三秋,不就是大半年了么?走个两日,就等于一年半了。他才回来,她却要离开这么久,该有多遗憾!
琉璃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慌张地看着别处。果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似乎失望透顶的样子。她绯红着脸望向别处,细声细气地说:“你别难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尽量早些回来……”姥爷一世里剩不下几次整数的大寿了,做小辈的自然只能回去尽孝。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只有前半句话隐约飘进了他的耳朵。望北想着昨晚受了半夜冻才送出去的木瓜,喃喃地低声道:“是啊……没办法,真是没办法。”
琉璃看他失魂落魄的神色,已经十分确信他对她的心意了。她本还想再拖延一阵,但舅舅赶着牛车,已经在偏门外等得不耐烦,她只好匆匆告了别,随母亲一起去给姥爷拜寿。路上她窃窃地欢喜,只觉得天地都高阔起来。但想到她是徐府的家养奴婢,终身大事连父母都做不得主,到了年纪只能拉出去配小厮——虽说望北也是小厮,但谁知道给她配的是哪一个呢——不由又唉声叹气起来。
琉璃娘戳戳她的额头:“一会儿痴笑一会儿叹气的,你这丫头的傻气越来越重了。”
琉璃心里瞒不住事,被她娘一笑,便忍着羞涩,附在她耳朵上,把自己的秘密与烦恼统统告诉了她。
“原来是有人把我闺女的心拐了去。”琉璃娘笑道,“我看着那小子也是个有出息的,指不定今后还能做个管家,你嫁了他也好。”
琉璃一听娘同意了,心里的包袱放下了一半,“可是……”
“你是担心主子们的意思,是不?这个容易。”琉璃的娘胸有成竹地说,“老爷向来不管后院里的事的,夫人又是那样软心肠的,只要我求求她,把我们家几代人给徐府做牛做马的事说道说道,保管她同意。人家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我看望北那小子人也不错,趁早让你们俩成了亲得了,万一让别人抢了先,你就只能做妾了。”
突如其来的喜悦让琉璃的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了。她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像孩子一样扑到母亲怀里,软软地唤了一声:“娘……”
琉璃的娘摸着她的头发,道:“等给你姥爷做完寿回来,我就去跟夫人说。”
她计划得好好的,却不知道徐府里的此时“女婿”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茶室里。
茶艺课重开,老师望北神情严肃地对暂时顶替了琉璃位置的小红道:“这堂课悟茶道,人多了静不下心来。你出去罢。”
小红比琉璃还要小两三岁,正是好玩的年纪,听到望北打发她走正中她下怀,立刻站起来往外跑,怕徐辰突然叫住她似的。
支走了不相干的人,望北冷着脸往徐辰对面一坐,开始秋后算账:“我给你的木瓜呢。”
她捧了一杯热茶暖手,满不在乎地说:“送人了。”
“我给你的东西,怎么随手就送人了?!”他的眉压得很低,满城风雨欲来,“你晓不晓得那木瓜是什么意思?”
她闲闲吹了吹杯中的浮沫,小抿了一口,才挑挑眉毛,笑道:“嗯?什么意思。”
“当然是——”他蓦地咬住话头,脸连同脖子一道,突然变得通红通红。她的神情似是对一切了然于心,装作不知道,只是为了看他的笑话罢?他可不能中了她的计。
她在他对面,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他老半天,最后嗤的一声,把杯子搁在桌上,轻轻笑了:“十八,你很不正经哪。”
在世人眼里,男儿求取功名才是正途,风花雪月确实算不上是什么正经事。那么,她果然是懂了他的意思?她并没有大声斥责他痴心妄想。也没有表现出一点鄙夷的神气,甚至还笑意盈盈的。他看着她的脸,想着要是她愿意,他就算不正经一回又何妨……
一时情动,望北几乎想伸手去触她笑着的脸颊。却不妨徐辰突然把手一收,正了正神色,似乎有顶重要的话要说。他探了一半的手只好硬生生地改道去端茶杯。
“十八,我觉得我有必要纠正你一桩事情。”她神情严肃地说。
纠正什么?他忐忑不安地听着。
徐辰叹了口气,道:“这桩事情……唉,真让我说起来,还是有点难以启齿。”
他继续在沉默中不安。他对她抱着的非分之想,她无疑是明白了的,所以才会说难以启齿。但她的态度,到底,到底是怎样的?……
“虽说男人的审美都是这样的……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要用长远的眼光看问题,咳咳……丰满一些的,如今看起来虽然好看,但以后要是生了孩子,多半会惨不忍睹……所以不是越大越好,关键是要匀称。”她遮遮掩掩地说。
望北一头雾水,直觉两个人在说不一样的事。
“……再说我一把年纪了,长好长坏就这样了,”她挺了挺胸膛,“倒是琉璃才开始长身体,说不定能有点用。所以我把木瓜给她吃了。”
他还是听不懂,皱皱眉,不耐烦再打哑谜:“你就直说罢,你以为我送你木瓜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