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无可奈何,忿忿地把她推倒在床上安置好,斥道:“谁让你喝那么多酒了,还自吹酒量好!就凭你这没有自知之明的样子,独自在外面怎么生活?要是醉倒在路边,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她不答话,闭了闭眼,挣扎着要爬起来。
“做什么去,就你这样子,还想走?”他拦住她,横眉冷目道。
徐辰摇了摇沉甸甸的脑袋,从怀里擎出一物来:“不舒服,想点些香。”
他认得,那是艾肆给她的香,病痛时能缓解痛苦的,那日晚上他小腿抽筋,她便在屋里燃了这香。望北一把夺过,没好气道:“我去点,你躺好。”
她摇摇晃晃地躺回床上。
望北往香炉里添了些香,用火石引燃了,端到床头矮几上放着。香烟袅袅似美人,在窗缝中吹进来的微风中妖娆地盘旋着。
“你说,你还走不走了?”他抱着臂,居高临下地问道。
她蜷着身子,晕乎乎地顺着他的话说:“不走了……”
望北知道趁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讨要承诺非常卑鄙,但只要她能留下来,卑鄙怕什么?他又问道:“一辈子都不走了?”
“不走了……”她闭着眼睛,仍旧说。
可她的心里还是有别的人。他看着她,胸口很闷。幸好,他有最大的优势——他将一直陪在她身边,他慢慢爬,慢慢爬,总有一天,终究会将那人取而代之的罢?
香烟不断变幻着形状,像是他反复不安的情绪。
望北满心酸涩,摸了摸她头发乱翘的脑袋。她忽然睁开眼,静静与他对视。
他无由地感到了一阵眩晕,那双明亮的眸子幻化出了两个重影,霎时变成了四个。望北诧异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却发现视线愈加模糊,四个影子变为了八个,随即眼前一切都归入了一片混沌。
他不知是怎么回事,强烈地不安起来,一片意识模糊中,本能地便去抓她的手,“辰辰……辰辰!”
她轻轻地挣开了,把他的肩膀扳下来,头下垫上一个枕头,柔声道:“睡吧……睡醒了,就都好了。”
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七四、你往何处去 。。。
望北两世为人,遇上了两个名叫“徐辰”的女子。一个要了他的命,置他于死地;一个伤透了他的心,让他生不如死。
他这才明白,老天爷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只是为了戏耍他。
望北失去意识的时间并不久,因为他被掐着人中弄醒时,香炉中的那一小撮香还没有烧完,仍在袅袅地飘着轻烟。
他动了动昏昏沉沉的脑袋。
谢子琅站在他面前,蹙眉道:“你怎么昏倒在这里?仆从回说你不愿意回谢家,又是怎么回事——”
“辰辰!”望北骤然惊醒,慌张地举目四顾。房中除了谢子琅带来的几个随从和小心陪着的官驿掌柜,哪还有别的人影?他手心里一下子冒了冷汗,猛地掀开被子下床,无措地高声叫道,“辰辰!徐辰!”
“到底怎么回事?”谢子琅追问道。
望北不理他,踉踉跄跄地朝掌柜的走去:“掌柜的……方才余姑娘下楼去了么?往哪里去了?”
一屋子的人眼光都投在了掌柜身上。那掌柜忙战战兢兢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又唤来了店里的几个小二,逐一问过去,都说是没瞧见。
望北身形晃了晃,胡乱地抓住了一个椅子的靠背,才勉强没有摔倒。
“将军,这香里有鬼。”谢子琅的一个随从出声道。谢将军长年在外行军打仗,跟在身边的人俱是有几分本事,既有心思缜密的谋士,也有于药石上颇有建树的大夫。那大夫一进这屋子里就觉出了异常,循着香味找到了源头,才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这香里加了大剂量的助眠药材,已经是接近迷香了。小公子无故昏睡不醒,恐怕就是它搞的鬼。”
她计划好的!——望北绝望地想。她抓住他失去了嗅觉的弱点,只说是止痛的香,却没说是通过催眠止痛的,今日更诱他亲手把这香点上了。
他面色苍白地上前,一掌将那香炉横扫出去!
谢子琅霎时变了脸色,道:“子珩,你的手!当心伤到了手筋!来人!”
破旧的青铜香炉边缘锋利,将望北的虎口拉开了一个大口子,殷红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而他浑然不觉,在脑中疯狂地盘算着她可能去的地方。
辰辰,你去了哪里?!
大夫忙拿了一方干净的帕子要给他包扎,望北挥手就给他一巴掌,在他脸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滚开!”他目眦尽裂,疯了似地推开众人,要下楼去找人。
谢子琅大步流星赶上前头,干脆利落的两招大擒拿手将他制住:“有什么话好好说,别跟个疯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