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数年如一日关在房里炼丹的太上皇,凡尘俗世早已没多少东西让他挂心,唯一还能每个月见上他一面的除了皇帝,便是他嫡亲的妹妹,吴国大长公主。
除了天一道长,大长公主是太上皇身边说话最有分量的人,连皇帝和太后都比不过。
所以,皇帝宠爱宣和夫人是为了让太上皇安心?
那他这次顺势对宣和夫人发难,则是因为她和大长公主这两年太过嚣张,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抑或他有别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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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贵姬大去的三日后,皇帝终于降下旨意,韵贵姬夏氏追赠为韵妃,归葬泰陵妃园寝,族中子弟俱受恩荫。
这都是按章办事,没多少意思。与追封旨意比起来,另一道圣旨就惊人多了,可以说在后宫和前朝都激起了滔天巨浪。
宣和夫人姚氏被贬为从二品昭容,褫夺封号,禁足毓秀殿,无诏不得擅出。那个诺儿则被当庭杖毙,罪名是毒害宫嫔,连家人都被流放蜀中。
叶薇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做一管新笛子,经过烘烤的竹子笔直干净,而她捏了柄刻刀,小心翼翼地打通竹节。
“奴婢听说,那天在长信殿内,大长公主不知和陛下说了什么,出来时两个人脸色都不好。高大人上去询问‘宣和夫人如何处置’,陛下只笑了笑,道‘虽下了旨意,到底还没举行册封大典,她还算不得夫人’。”
叶薇一刀狠狠下去,竹屑飞起来落到案上,“明明是他默许大家称姚氏为夫人,如今又翻脸不认了,男人心真是易变。”
妙蕊无语,“小姐,您能正经点么?”
“好好好,你接着讲,我不捣乱。”
“听当时在场的宫人说,宣和夫人听到陛下的话当场摇摇欲坠,还是由大长公主扶着才站稳的。本以为贬回妃位就是处置了,谁知还有更狠的等在后面,褫夺封号、贬为昭容,这决定委实出人意料。奴婢看这次,那边是元气大伤……”妙蕊道,“不过她害死了韵妃娘娘,这般处置还是略轻,陛下到底顾念着大长公主。”
叶薇搁下做了一半的笛子,笑笑没有说话。
妙蕊还是想得太简单。皇帝若真的想保下姚氏,有的是办法。他完全可以对外说一切都是诺儿做的,宣和夫人是被陷害。可是他没有。他在这敏感的时机处置了她,虽没直白地说明她的罪名,但宫内宫外又有谁想不明白?
大家认定了这个,再转头看皇帝对她的处置,只会觉得他顾念情分。却不知他若真顾念情分,从一开始就不会这么做。
她猜的果然没错。皇帝并不甘心如今的局面,也许在他看来,那个老人既然选择把自己关入烟雾缭绕的房间内炼丹,就不该再来妨碍他大展宏图。
他应该有什么计划,一步步地清扫前进路上的重重阻碍。
这回的处置对姚嘉若来说打击一定很大。她出身高贵,又盛宠多年,入宫后便是从宣妃做起,如今却落到九嫔之列,上头还有个睦昭仪压着。况且从四品婕妤及以上按规矩都有封号,她却被褫夺了,比起降位,这一桩的羞辱意味更浓。
叶薇满意地喝了口茶,感慨自己这次还真是小看了皇帝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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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发生的当晚,皇帝来了趟披香殿,叶薇吩咐妙蕊准备晚膳,却被他阻止,“不用。朕晚间还有事,坐坐就走。”
叶薇挨着他坐下,“陛下既然这么忙碌,何必还跑到臣妾这儿来?往来奔波多辛苦。”
“前几日都没抽出空来,今晚难得有半个时辰闲暇,就决定来一趟。”他摸摸她的面颊,眼神里带着怜惜和笑意,“才三天不见,怎么就瘦了这么多。最近很辛苦?”
自然是辛苦的。韵妃大去,身为她的宫里人,叶薇和江宛清肩负坐夜长跪的职责,连日来吃不好也睡不好。
想到她腿上的旧伤,皇帝不放心,“你的腿要紧么?如果受不了,朕可以……”
不待他说完,叶薇便一脸认真地打断,“多谢陛下好意,但是不用了。韵妃娘娘生前对臣妾诸多照拂,临去还记着替臣妾洗脱嫌疑,如今坐夜长跪是臣妾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不想连这也推脱。送她走完这一程,她便可在天上和小公主重逢了。”
皇帝笑笑,语气又柔和了几分,“朕早知道,你一贯是最讲义气的。”
说完这个,他又忆起另一桩,语气变得复杂,“白日的事情,你怎么看?”
叶薇眨眨眼睛,“您是说宣和……不对,是姚昭容,您说的是您对她的处置么?”
“恩,你……有没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