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靖眉间的死灰色已经暂时控制住了,然而体内的尸毒却依然要到今夜的施术后才能拔除完毕。
“开始吧。”终于有些沉不住气,将托着绯衣女子的手放下,让阿靖继续静静的昏睡,白衣祭司抬起头来,对着高台上凝神观测月冕的明河开口。
“等一下。”神殿的祭坛上,拜月教主一袭华丽的长袍在月下奕奕闪亮,然而绝色女子眼神凝重的看着银针在石面上投下的细细影子,注视着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移动,用心掐算着时间,“太阴星方位尚未到天宫,此时不可。”
迦若没有反驳——虽然他灵力惊人,但是在疗毒这件事上,却完全没有法子和明河相比。
明河的手,一直放在神龛上,凝定如水。
那里,神庙最高处,供奉着的是拜月教三宝之一的天心月轮——以传说中的西昆仑美玉琢成,嵌着八宝缨络,上面用金粉细细密密的写满了符咒。
那是拜月教开山教主亲笔写下的咒语,用来压制圣湖中那些可怖的怨灵。
而这个天心月轮,也是圣湖的唯一控制水闸——一旦转动,湖底的闸门就被打开,有禁锢死灵作用的湖水将泄入地底,而那些死灵便会失去控制而四散逃逸。
——这样的结果,即使是拜月教的人都无法想象的。所以数百年来,从来没有过。
“你是最强的术士,所以血鬼降的毒对你来说尚自可解。但她却是普通人——”看着尚自昏睡的绯衣女子,拜月教主眼色冷淡,“何况看来她中的毒比你深,若不是你将一半的毒性分流入你体内,她哪里能撑到如今?”
顿了顿,明河眼神更加冷漠犀利:“迦若,清辉护法呢?他和他的血鬼降怎么了?”
白衣祭司震了一下,一时无言。
“是不是——被听雪楼的人杀了?”拜月教主皱起了眉头,咬着牙,“传灯大会被扰乱,散回来的弟子和我说,萧忆情和舒靖容联手闯入,截击了清辉。”
“我去的时候清辉已经死了。”然而,说起同门的死讯,迦若却是毫无介怀,淡淡道,“他的鬼降吃了他,我怕血鬼降噬主后成为大患,就和听雪楼主合力除了它。”
“你和听雪楼主合力除了它?”明河怔了一下,唇角露出不知奇怪的笑意,正准备说什么,忽然看着月冕、眼神就是一凝——
“时辰到了,放手!”
迦若眼神也是一敛,声音未落,右手闪电般抬起,手腕连点,出手如电。分毫不差的拔下了阿靖肩头的银针,同时,左手便是断然往前一推。
轻轻一声响,竹筏沿着湖岸上白石的滑道移动,翩然入水,向着万朵红莲之间飘去。
与此同时,高台上,拜月教主的手微微用力,极其小心的、转动了一下天心月轮。虽然只是极小极小的转动,然而明河的眼神却是凝重无比、仿佛生死一线。
月升到了天宫的位置,那一刻月光投射在圣湖上,泛起森冷的银光——就在这个刹那,湖中万朵红莲忽然仿佛燃烧、在月下化为千万缕轻烟,氤氲的满绕湖面。
那是在月下升腾的怨灵,被湖水禁锢。
然而,正要回归于那一片碧水的千万怨灵,随着天心月轮的微微一转,仿佛敏锐的感觉到了湖水欲泄的趋势,瞬间沸腾、挣扎着往空中跃去!
明河整个人的力量都扑到了月轮上,双手用力,死死将稍微转动的月轮一点点扳回原处。
——只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却仿佛让她耗尽了所有力气。
然而,那些怨灵已经如愿的被惊动,在湖面上瞬忽来回,陡然发觉了竹筏上沉睡的绯衣女子。空气里陡然有听不见的嘶喊,那是死灵们看见了生魂的惊喜,呼啸般的,那些怨灵迅速集结在竹筏附近。
迦若的手拢在袖内。虽然站在岸边,他也能感觉到湖面上涌动的是如何可怕的力量!
看着那些死灵簇拥着、湮没了冥儿的竹筏,白衣祭司的手不自禁的有些因为紧张而颤抖。
“不用担心,它们没法子伤害她——我的血是它们的禁忌。”显然是看出了迦若心中的紧张,转动了月轮的明河伏在月冕上,微微喘息,“拜月教主是月神的纯血之子——我画下了穴咒,圣湖的怨灵们,是伤害不了她的。”
果然,那些凶恶的怨灵虽然扑到了阿靖身侧,却无法逼近半步。
沿着绯衣女子的周身,用鲜血画了一个符号。
然而,银针一拔,阿靖肩头的死灰色却是毫无顾忌的蔓延开来,疯狂滋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