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这也带动了苏茗所涉及的机关,便有一个重重的沙袋呼啸而出,直把他撞出几步远。此时,便该苏茗出场,他用不慌不忙的语气唤了一句,“来人,救命,有刺客。”
月影岚便从阴暗处冲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为上,其余的侍卫听见这样的言语也冲了进来,便见少主的贴身侍卫正在殴打一个看上去就鬼鬼祟祟的满是沾满黑灰辨不出形貌的人。
于是纷纷动起手来。
还是被濮阳宣派去守门的隗延觉察到动静不对,连忙冲了进来,掀开了那些侍卫,声音着急的几乎要破音,“别打了别打了,那不是刺客,是……是二公子啊,别打了。”
“对,别,别打……”被狂风骤雨一般的拳头与脚击打的他甚至没有空闲时间说话,只在此刻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被隗延扶着,狠狠的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灰。
月色下,侍卫们透过他脸上的斑驳,终于辨认出他的身份,都有些手足无措,却听一清朗声音从不远处树上传来。
苏茗叹息了一声,看向熊猫眼的濮阳宣,不忍直视一般偏过了头,“二哥,你就这么想念我,想念我到这种地步?”
他轻巧的从树上翻下来,衣袂翻动间,很是从容,与濮阳宣形成鲜明对比。
濮阳宣愤然甩开自己的侍从,用手指向濮阳殊,“好啊,是我小瞧了你,你分明就是故意!你故意放那样的狠话来撩拨我,又在这里设下陷阱,来看我的笑话,你居心叵测,你,你实在是阴险狡诈!”
苏茗叹息了一声,让隗延尽快的扶濮阳宣去就医,“知道我阴险狡诈,知道你蠢物天成,便不要再招惹我,草木灰,沙袋,拳打脚踢,不过是孩子的玩笑……你想看看,什么是成人的玩笑?”
苏茗突然不说话了。
濮阳宣也不说话了,他的嘴唇颤了颤,随机便一瘸一拐的要出房门。
苏茗:“哦,别忘了补上我的窗户,破了一个洞算什么事啊。还有……”
只听扑通一声,濮阳宣落入一个半人高的陷阱。那陷阱并不精巧,只用稻草在地上铺了浅浅一层,那本来是苏茗与濮阳殊打算到山林里捉捕小动物才设下的陷阱,只是提前熟悉一下陷阱流程,并不是用来对付濮阳宣的。
如果是白日,一眼便能看出这是陷阱。奈何这是夜晚,视野本就不太清晰;更何况濮阳宣眼睛都被打肿了,心头有郁气难平。
苏茗:“……小心陷阱。”
濮阳宣在陷阱里崴了脚,随即,只觉得悲从中来,不由的嚎啕大哭了起来,隗延想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他的泪水大概从来没有这么充盈过,流出的泪水,甚至冲淡了脸上的黑灰,胡乱的搅和在一起,显得极其的狼狈。
苏茗看着他,没有言语。识海内却传来濮阳殊的声音,“……看他那痛哭流涕的样子,便知他一定成不了大事,曾经,他拿鞭子抽打我,对我拳打脚踢,推我落水,用脚踩我的手指,我都没有哭过。”
“所以,哥哥,你千万不要觉得他可怜。”
如果,你觉得他是可怜的,那我也很可怜,我比他要可怜千倍,可怜万倍。
濮阳殊看着濮阳宣,心中骤然升起的情感,不是风水轮流转的快意,也不是看他可怜的悲悯,而是一种缓慢的升腾起来的东西,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的火山,彼时不显,等真正喷发,却足以毁天灭地。
濮阳宣,为什么要在哥哥面前展露这样的情态,是想唤起哥哥的怜悯?不,不行。他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得到苏茗的视线。
这个世界上,只有苏茗一人是以真心待自己的。也只有他,是自己唯一拥有且不能放手的。
濮阳殊坚定的重复了一遍,“不要可怜他,哥哥,他不值得可怜。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欺负我。”
“好,我答应你。”
苏茗从濮阳殊的言语中感受到了浓浓的不安,该说这是一件好事吧,以前,濮阳殊总被人说是无情无欲的怪物,不会哭不会笑的灾殃之子。
苏茗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濮阳宣确实嚎啕的十分伤心,按照苏茗的真实年龄来看,他确实是在以大欺小。但,以大欺小又如何呢?濮阳宣不也一直在欺负濮阳殊么,如果不是他命大,说不定就会死在濮阳宣手下。
他的那些手段,可不是好相与的。不说别的,就说冬日的冰湖,是能随便下的么。
他之所以如此长久的注视濮阳宣,其实是在想,也许,人就是这样的一种鞭子打到自己身上才会觉得痛的东西。
而自己的痛楚与别人的痛楚自是不同。濮阳宣感知到这样的痛楚,也不会对无辜受难的濮阳殊有片刻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