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琉光殿最近闹起了耗子,住在里头的十二公主怕耗子怕的要命,每日食不安寝,又哭又闹的不安宁。
又不知她从哪儿听来说,养在猫舍的那只双儿乃是捉耗子的一把好手,于是便遣了内宦前来,以一袋黄鱼干为聘,请方啼霜出山捉老鼠。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双儿那皮子底下早就换了个人,方啼霜和那十二公主一样,从小就怕耗子怕的要死。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无意间在墙角里看见了一窝初生的没毛小耗子,粉红粉红的,叠在一个小窝里,给方啼霜留下了严重的心里阴影,从此之后便是瞥见条老鼠尾巴,便能叫他吓得打颤。
可惜来请方啼霜的内侍听不懂猫语,也看不懂一只猫的脸色,见他挣扎,便让猫舍里的宫人将方啼霜赶进了一个竹编笼子,提将着便走了。
方啼霜在这宫里待了已一月有余,每日吃好喝好,除了还是常常想家,还有时不时挂念着和曹四郎失散一事以外,这小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了,他这挂名的小管事每月竟然还有份例——
两大袋黄鱼干、一大盆麦苗,还有一小袋海鱼干,刚发下来不久,便被他时不时叼一只去,这会儿他才刚将月俸吃完不久,还腻得慌,所以对那内宦送来的那袋小鱼干根本不屑一顾。
因为他现在是只狸奴的缘故,这宫里的,无论是主子还是宫人,个个说话都不避开、着他,故而他也知道了不少这宫里头的事。
这位十二公主他也有所耳闻,听说是当今太后亲生的独女,时年九岁,自小娇养长大的,难免有些骄纵脾气。
据说去岁隆冬正月里,公主闲极无聊,张口便要一小内侍下湖捉锦鲤,那小内侍二话不说便跳了下去,上来时嘴唇冻得发白,浑身抖如筛糠,活脱脱像个水鬼,回去便生了一场大病,差一点就归了西。
寻常时候,更是要殿内宫人们给她当驴做马,学狗叫学猪叫地哄她高兴,若是不慎将她惹哭了,短不得要挨一顿板子。
所以这会儿被关在竹笼里的方啼霜很难不耷拉着一张脸,毕竟他一会不仅要应付可怕的耗子,可能还要应付那难缠的十二公主。
阿舅说的对,天下果然没有白给的银子——小鱼干。
那位公公脚程极快,一人一猫很快便到达了琉光殿内。
还未等那内侍将方啼霜从竹笼里放出来,方啼霜便听见了一道童稚奶音:“父亲养的小狸奴呢,捉来了吗?”
“回公主的话,就在这竹笼里呢,公主别着急。”那内侍答道。
“快放出来给本公主瞧瞧,”十二公主凑上前去,“从前阿爷都不许我玩他的猫,真叫我好奇死了。”
方啼霜只见一抹桃粉色的影子在自己周围晃了一圈,然后那竹笼被打开来,他一溜烟便从那笼子里窜了出来。
那抹桃红色的影子便也紧跟着追了上来,身后跟着一众内侍宫婢,急巴巴地喊着:“公主小心。”
这九岁的小丫头再怎么皮,也跑不过如今身量轻盈的方啼霜,很快她便跑累了,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指着方啼霜,吩咐宫人道:“给本公主捉住这小畜生!”
宫人们早有准备,方才那位带方啼霜来的内侍从墙角取来一网兜,又让宫人们把方啼霜团团围住,最后一网将他提了起来。
一宫婢忙搬来软凳让十二公主坐下,公主很不高兴,便让那内侍捏着方啼霜的脖颈,将他一把从网兜里提了起来。
“让你跑,”十二公主气鼓鼓地对他说,“这么不听话,当心我让他们牵了阿娘那的犬儿来,一口将你咬死!”
方啼霜被人拎住了后颈,又被这公主这么一威胁,只能一动不动地垂着脚,像只被人拎住双耳的小白兔。
“知道怕了吧?”十二公主很得意地朝他挑了挑眉,然后又用那种端详的目光扫了他几眼,“毛色还挺漂亮的,像阿娘去岁送本公主的那只雪狐皮做的围领,怪不得阿爷最喜欢你。”
紧接着她又拈起一旁的玉如意,对着方啼霜左戳戳,右挠挠,看他“猫呜猫呜”地挣扎,很是有趣:“阿娘养的那只犬儿最怕耗子,半点没气概,这样看起来还是你这小狸奴好些,至少生的周正漂亮,还会捉老鼠。”
内侍宫婢们不敢说话,只能见她玩尽兴了,然后才提醒道:“公主,是时候该让双儿主子捉鼠去了。”
十二公主像是这才想起了找他来的目的,于是把玉如意丢给了身边的宫婢:“算了,还是先让它把那屋里的耗子给本公主捉完了——本公主要看它捉鼠。”
那贴身内侍立刻给旁边那小宫婢使了眼色,小宫婢忙搬起了软凳。
“你们不要跟着了,挤得慌,”十二公主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让兴淳和丽儿跟着伺候就成了。”
其余宫人们很快便退下了,又将各扇门都关合上,十二公主的寝殿内顷刻便只剩下了这三人一猫。
宫婢丽儿很快便将那小软凳端正搁下了,十二公主懒洋洋地坐了上去,然后颐指气使地让那内侍将方啼霜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