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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第1页)

面和整个球形房间的墙壁一定会紧紧地贴在一起,毫无一丝缝隙。

“放心吧,我现在并不打算跟你详细讨论庞加莱先生和他的猜想。我只是重新迷上了数学,具体的建筑学暂时被我放在一边,抽象的有关一个圆球形的建筑忽然一下子占据了我的整个头脑。我一整天一整天地算,用草稿纸一麻袋一麻袋地算,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果然也变得像庞加莱一样举止迟缓,言行笨拙。对了,你才看见我时不也有这样的感觉吗?那个坐在花园里的傻子!嘿嘿,确是如此。但这样的痴迷只持续了不到三年,在无数人宣布攻克了那个猜想然后又被发现漏洞百出之后,我作了最后一次猜想计算,然后决定搁笔。

“我这样想,也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思维方式来破解庞加莱。比方说,如果放在三维空间里不容易计算,那么*空间呢?如果我们可以先破解五维或者四维空间里的气球与球形房间的毫无缝隙,接下来的计算是不是会变得容易些呢?不说这个了,对于最老到的数学家来说,庞加莱猜想都算得上一个足以耗尽他一生的陷阱,何况对于我们的天才飞行员先生。反正,就这么个奇怪的题目,居然让我聚精会神地在英国熬过了三年时光,这个时候已经是1936年,父亲希望我尽快回上海。我猛然悟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当年的‘五年之约’早已经过了期限。我确实可以回去了,虽然明允在这六年中从来不曾有过一丝消息,但毕竟我还是父亲的儿子,我猜,他原谅我并且想念我了。

“接下来的故事很容易讲。我回到上海,大半年之后全家迁往重庆。再然后,我在另一座东禾园里认识了你。”

讲到此处,柏然长长地舒了口气。

“第一眼看见你,我确实吃了一惊,只是我这人早已经习惯不动声色,你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你长得很像明允,当然不是像足十分,你比他高得多,皮肤也远比他黑,你的脸轮廓相当分明,明允的脸形却很柔和。简单说来,你是个长相帅气的男人,而明允过于清秀妩媚,倒像是个女孩子。但就算是只有两三分相似,也足以令我以及我的全家对你生出好感。难得的是,这种好感似乎并非单方面,而是彼此都有。我和你很快成为好友,我父亲也并不反对,说不定还从中得到了安慰。”

“但他毕竟有些不放心吧,”柏然笑了笑,“所以,范文嘉很快被接到了东禾园。我这位小姨是明允母亲的小妹妹,排行老三,和我之间固然毫无血缘关系,从年纪,到学历,到兴趣爱好,简直算得上天作之合。我父亲这样想,大概很为这个念头而自鸣得意。外人讲两句闲话是不碍事的,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重要的是必须把我这个离经叛道的大儿子拉回正路。毕竟我父亲是正统学派出来的人物,诸如传宗接代、子承父业,对于他来讲都是最要紧不过的事。就这么着,‘长男:庚戌年,壬午月,甲寅日,未时。三女:癸丑年,已未月,丁亥日,申时。’这玩意儿就是从这儿来的。据说我和范文嘉的八字简直合得不得了,既是这样,很快也就可以办喜事亲上加亲了。就这样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和范文嘉已经订了亲,现在她是我的未婚妻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苏明允(5)

“但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咱们这个好不容易平静了几年的东禾园又出事了。嘿嘿,这究竟该算是喜事还是坏事呢?楼上那间房间里的那个人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他有没有想到我正在说他的故事呢?”

柏然忽然转过身去虚拟地指着房门外,脸上闪过一丝疯狂之色。我颇为担心。这的确是我认识的那个柏然,却又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柏然。我呆呆地听着他讲那些疯疯癫癫的故事,几乎插不进一句嘴。他的思维与回忆毫无破绽,绵延连贯,我毫不怀疑故事的真实性,但这个讲故事的男人却不像是生存在真实的空间里。就这一点上来看,苏柏然已经变得相当陌生。

“这件事必须从范文嘉身上说起。自从我们离开德格,回成都,再回重庆,你也知道她这一路都郁郁寡欢。以前是个多话的女孩子,如今却变得沉默少言。我不想分析她的心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吧。反正,之后不久你参加了空军,我和她仍旧关在东禾园里。范文嘉忽然迷上了在整座重庆城里四处漫游,成天让老张开着车带她闲逛,有时也自己一个人出门去,往往大半天才回来。一回到东禾园就径自钻进自己的房间,谁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有时候我也很想敲开她的房门跟她聊上几句,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念头刚刚起来便又强行压下去。怎么说呢?大概用‘纠结’这两个字很能说明问题吧——我总觉得会跟她有什么纠结,所以想回避。但越是回避,越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缠来搅去,还是纠结。这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但此后她也偶尔主动找上门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闲扯。她前些日子看到的新闻呀,终于搞定一个九阶幻方呀,又或是傍晚在储奇门花了一块铜板转到的‘糖关刀’呀。她倒真是厉害,居然转了只特别大的糖凤凰回来,金灿灿的,笑盈盈地拿在手上,在阳光下是半透明的颜色。其实跟范文嘉聊天倒确实愉快,只要她不那么钻牛角尖的话。嘿,说人家钻牛角尖,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倒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一颗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有时候刚刚说到眉飞色舞,忽然间便沉下脸来,有一回竟然突然热泪盈眶,一扭身就走掉了。姑娘家的心思,不好猜。

“差不多两个半月前的一天上午,范文嘉忽然来敲书房门,慢条斯理地说:‘柏然,你反正成天闲着没事,下午陪我去看戏吧。’我待她细说,她便解释说是在较场口十八梯找到一个草台班子,每逢周二、周六下午两点钟便有一台川剧,虽然粗糙,举手投足唱腔身段倒也像模像样。其中有个唱高腔的女戏子那嗓音是尤其了不起啊。如此等等,不由得令范文嘉兴趣大发,这一天便来邀请我一同去分享她瞧上的好东西。

“这一天恰好是周二,我确也闲得发慌,便答应跟她一同去看一回戏。于是老张开车,到了较场口停下,我和范文嘉步行穿过整座十八梯,很快来到一条小街。拐几个弯,进到一间挑着蓝布门帘、颇为简陋的茶坊里。正是下午两点过,十几张木桌旁坐满喝茶听戏的街坊,有喝沱茶的,有嗑瓜子的,有沽上二两小酒叫一碟卤牛肉的,都是些便宜的粗糙东西,也不值两个钱。那儿也没什么好茶,范文嘉随便要了壶茉莉香片,找了张角落里的空桌,拉我坐下。 txt小说上传分享

苏明允(6)

“我对川剧不熟,邻桌一个老头子大约见我俩面生,也不像是熟谙这戏份的主儿,伸长脖子凑过来主动介绍。说这一回演的是个折子戏,是《琵琶记》当中的一回《描容上路》,讲的是赵五娘描画出公婆的遗容,千里迢迢,卖唱行乞,前往京城寻夫。这孝妇节烈,最是可敬不过。那扮赵五娘的女戏子姿容也不甚美,年纪更是透着四十出头,衣着妆容亦粗陋,好在一条嗓子高亢入云,颇有几分可听之处,也就是范文嘉说的那个唱高腔的女戏子了。不知不觉喝着茉莉香片,我倒也看得入了迷。

“接下来一折叫做《归舟》,老头子又来做口头介绍,说这一回讲的故事鼎鼎大名,乃《杜十娘》中的一折。说的是名妓杜十娘在乘舟归家途中得知李甲将自己转卖盐商孙公子,十娘悲愤难平,抱定一死,假意答应李甲明早归于孙公子之客舟。见我和范文嘉都说听过这个故事,老头子越发得意,拍拍手说:‘过一会儿你听那十娘的高腔,那叫一个*婉转直入云霄呵……’一副酥透了的样子。我暗暗好笑,正在这时,一个扮着大花脸的男戏子上来,大约是趁两折戏空隙间串场的,果然有趣,一扭头便换一张脸谱,一扭头又是一张。红绿白黑,哭笑喜嗔,转换间竟毫无破绽。我知道这叫‘变脸’,以前却从未见过,一时之间竟看得聚精会神。范文嘉也兴高采烈,一边嗑瓜子一边连连叫好。

“这一回‘变脸’确实只是个串场,不过四五分钟就演完退下。但不知为何,那戏子下台前似乎着意看了我几眼。他那张脸红红绿绿成那个样子,一时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在某一个瞬间,我的心里竟忽然咯噔了一下,端着盖碗茶的手竟然微微地抖了起来。等到那个方才演过赵五娘这会儿又演杜十娘的女戏子再出场时,我的脑海里已是一片混沌。方才那个戏子的眼神如同长了倒钩的刺,一直挂着我,令我失魂落魄。我发呆了大半晌,才忽然回过神来,向邻桌那老头子打听刚才那个‘变脸’的戏子。老人家摇摇头,只说是前一两个月才从外地过来的年轻人,也不知道底细。这种草台班子,多少有些来历不明的乌合之众,都是在江湖上混口饭吃的手艺人罢了。

“我叹了口气,暗骂自己神经过敏,便又静下心来听那《归舟》。不一会儿这一折戏唱完,又到串场时间,刚才那‘变脸’的戏子又出来了,先变得四五张脸谱,再一转身突然从口中喷出焰火来。众人看得兴奋莫名,高声叫好。等到那戏子又待下场之时,我却忽然按捺不住,向他招手盼他过来。那戏子果然顺着我的手势近到跟前,我却反而嚅嗫着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只冒出一句‘很精彩’。他点点头,一双眼睛紧盯着我,是一种古怪之极的表情。

“我又问:‘请问你是什么地方的人?还未请教大名。’那戏子听着这话,笑笑,指着自己的喉咙不开腔,却翘起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四个字‘声带坏了’。原来他竟是个哑巴。

“我点点头,摸出几块银元递给他。他摇头不接,径自下去,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说不出为何内心深处竟如猫爪子紧抓慢刨,一背的冷汗。范文嘉大约也看出我的不自在,轻声问了两句,我不答,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这古怪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 想看书来

苏明允(7)

“不知不觉日头西移,一整个下午匆匆过去,戏已唱罢,众位茶客意犹未尽地起身闲聊着离开。我坐了一下午,也觉得累,心里头又是说不出的滋味,想走又不想走似的,便慢吞吞地在桌上搁下茶钱,转身待走。这时后台的布帘一挑,方才那个变脸的戏子出来了,还是一副花花绿绿上满油彩的面孔。我正叫上范文嘉打算出门,那戏子却向前两步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客气着道了两句歉,正待避开他,却忽然见那戏子连连摇手,似乎拼命想让我留下来。我颇有几分奇怪,着意往他脸上看。只是他站的那位置恰好背光,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侧开几步,这下子看清了。

“他双眼晶莹,噙着泪,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满眼恳求的表情。嘴一张一合,慢吞吞地,仿佛在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只在喉间‘啊啊’的哑叫。我仔细辨认,那竟是不断重复的三个字,‘带我走,带我走,带我走’。

“恰恰就是在七八年前,在苏州的那所疗养院里,被捆缚起来的明允张开嘴无声无息向我恳求的唇语:‘带我走,带我走,带我走。’

“我该怎样向你描述呢?我只觉得,从脚底一直到头顶,忽然一下子就像是被一股寒流疾穿而过,血液四肢全都结起冰来。但背心又仿佛在发着热,汗水一直一直往身体外冒。我腿脚发软,摇摇欲坠地扶着桌沿,虚眯着眼睛说不出话。那种一阵发冷一阵发热的感觉倒有些像是传说中的疟疾。事后范文嘉说,从未见过我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竟然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张脆弱的白纸,惨然、苍白,皮肤下的蓝色毛细血管一下子凸显出来,清晰无比。她一把抓住我,担心我跌倒在地。事实上我的确需要她的搀扶,因为我只扶着桌沿呆呆地站立了一小会儿,忽然就一头往地上栽去,幸好范文嘉事先有准备,否则我一跤准是摔得头破血流。我这么个大男人,竟然生平头一次失去了知觉。”

柏然跌坐在书桌旁,满头是汗。很显然,讲述这个漫长的故事已经令他心力交瘁。

我不由得问道:“那你是说,那个戏子,变脸的那个,竟然是你弟弟苏明允?”

他点了点头,视线低低地不知望着何处。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不过只是书房墙上一小块微显凹陷的墙纸,大约有个模糊的形状。柏然呆呆地看着,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

“那,那他是认出你来了?”

柏然又点头,半晌低声说道:“大概我刚在那茶坊里坐下,后台的他透过门帘的细缝便已经看见了我,认出了我。我这么些年,从20岁到28岁,也算是养尊处优,除了变得老些,相貌也没多大变化。但明允却大不一样。别说他那时脸上戴着面具,就算是将一张张面具尽数除下,将油彩清洗干净,我也根本没办法认出他来。明允,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明允,一切都毁掉了,明允早已经被毁掉了。

“我就不给你描述那段时间东禾园里的震惊和混乱了吧。我不想再回忆,也可能,记忆中的某些部分已经坏掉了,只可惜不能把一切糟糕的记忆全都从头脑里清除掉呢。唉,明允回到了东禾园,但我该怎样向你形容如今这个明允呢?他才24岁,却已经算是经历了所有的人生,也历经了一个人所能承受的全部毁坏。把面具取下,把油彩剥落,便看见那张脸,纵横十三刀,直划得肌肉翻出,唇角撕裂,竟是无法形容的丑怪,犹如修罗场上屠杀了数日数夜的魔鬼,令人看过一眼,此生此世绝不想再目睹第二眼。他的声带也完全毁坏了,我们的交流只能借助着笔和纸,就这样我大概知道了分手之后明允的遭遇。

苏明允(8)

“1931年,明允逃离东禾园,去了北平,投入一家叫做‘牡丹社’的京剧班子,入了梨园行,拜了个师傅叫做杜丹云。那一年明允16岁,从这时候开始入行大约是晚了些,但他天赋异禀,从前在上海时也耳濡目染,因此竟一日千里,进步奇快。那杜老板很有意思,自打明允投入‘牡丹社’,一直让他与诸位师兄弟分房而睡,平时也命明允着女装,又另外取了个艺名,叫做‘苏十三’。明允自小长得俊俏,举手投足间也带着小女孩的妩媚之气,嗓音也历来柔亮,因此竟没人认出他原本是个少年男子。不知不觉明允长到18岁,在北平城里挂出牌来,居然一唱而红。后来我父亲说,前些年也听说过北平有个唱旦角的苏十三,只是他不爱这京剧,从未去捧过场,谁想到那竟会是他那心爱的小儿子呢?

“转眼就到了1937年,日本兵攻破北平。那一年中秋夜,日本大将浅川一郎指名点姓,命牡丹社苏十三前往陪唱。那一晚的戏目是《梅陇镇》,明允唱李凤姐,令全场倾倒。当晚却发生了命案,明允这孩子,果然不愧是血性男儿,竟用一柄匕首刺杀了浅川一郎。第二天早上东窗事发,日本人在他脸上连划十三刀,喉咙上也被斩了一刀,扔在乱坟岗上,说要令他变成人人憎恶的孤魂野鬼。明允遭此大难,却挣扎着逃出命来。此后是杜丹云悄悄将他带出了北平城。此时从上海到南京,半个中国都已经沦陷,杜丹云一路将明允送至重庆,托付给他从前的朋友,也就是十八梯那家茶坊的班主。明允虽被毁了容,嗓子也坏了,但毕竟身手与灵性还在。‘变脸’原是川剧中的一门绝技,那班主佩服明允血性,竟倾囊以授。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却也恰恰如此之巧,谁想到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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