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就是为了报信的,报完了,他就没想活着——他们兄妹俩都一样。”傅延说着摇摇头,微垂着眼睛,表情看起来有些落寞。
柳若松只觉得他整个人明明没表现出什么悲伤,但就是像照片莫名灰了一个度,活像是大病初愈的人,鲜活气都被抽走了。
“但是贺枫带回来的消息很有用。”柳若松转移话题道:“这说明你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乔·艾登失去了夭折的孩子,所以才开始丧心病狂,要研究起死回生的办法——”
柳若松说到这猛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贺枫说,贺棠的尸体好像被他们带走了。”
“什么?”傅延问。
“他当时已经半昏迷过去了,不太清楚是幻觉还是真的听到了。”柳若松正色道:“他只听见乔艾登说了一句‘就算是死的也带走,药不能白打,说不定争气呢。’,但之后贺枫就失去意识了,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真的把人带走。”
“丧尸病毒不会感染死者,而且就算能感染死者,丧尸化之后的人也没什么基因可言了,整个一病毒秧子,还能有什么用?”傅延刚醒来不久,情绪一激动就呼吸急促,他急喘了几声,自己数着数的慢慢平复下来,问道:“……还是说他真找到了起死回生的办法?”
“不可能,世界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柳若松摇摇头,说道:“就算他用病毒让贺棠变成丧尸,她也不可能再生个孩子出来啊。”
“没了贺枫,贺棠自己不足以满足他的怪癖。”傅延说:“重点应该在那管药上。”
“他打的是什么药?”傅延低声道:“那肯定不是催情药之类的东西,他之前没有这种需求,不可能随身携带助兴的东西。现在想想,应该是只是药剂体表症状明显,才骗过了贺枫,让他误会了什么。但实际上,那东西一定有别的用处——”
“能是什么?”傅延问道。
柳若松一时也想不到。
傅延不知道是不是用脑太过,只觉得脑子里猛然窜起一阵针扎似的疼,他拧紧了眉,呼吸一滞,短短几秒钟的功夫额上就伸出了一层薄汗,眼前一阵一阵地直发黑。
他一时没靠稳,顺着枕头就往下栽,被柳若松心惊肉跳地一把扶住了。
“你别着急,现在着急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你才刚缓过来,好歹歇一会儿再说正事儿。”柳若松说:“先喝口水,一会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没那么多时间了。”傅延说:“乔·艾登跑了,贺枫贺棠折在这,这次我们好像除了培养皿一无所获——我总觉得心里不安生。”
柳若松听他这么说,心里也觉得打鼓起来,他现在不怕别的,就怕傅延“觉得”怎么样,
培养皿两天前到达燕城,可从到达之后就再没个消息,赵近诚最近联络他们的频率急剧减少,从最开始的一天三次,现在已经延到两三天才有一次了。
这些事儿说大不大,但柳若松草木皆兵,看什么都像是预兆,总是提心吊胆。
傅延好容易从鬼门关挣扎回来,浑身上下装满了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柳若松知道他心里装的事儿远比表现出来的多,于是也不想用这点小事儿去烦他。
他给傅延又冲了杯葡萄糖水,从身体里硬挤出点情绪存货,顺势冲他笑了笑。
“不管怎么样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柳若松说:“世界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乔·艾登上了各国通缉名单,有的是人正在满世界逮他,迟早落网。好在培养皿最后是落在我们手里,那是个作假不了的,就算没了实验数据,从她身上反推也能找到点什么了。”
傅延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辛苦了。”傅延低声道:“吓着你了。”
他手上没什么力气,指尖冰凉的,但摸着还是常人的温度,柳若松这些天守着他,心里冷静又平和,偏偏就被他这么一碰,就觉得委屈起来了。
他心里后怕,又想哭,但柳若松心知傅延自己也不好受,有贺棠的死讯在前,他不想让傅延还得分心安慰他。
柳若松接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弯着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弯了弯眼睛,极轻地笑了笑。
“算了。”柳若松说着偏过头,在傅延手上亲了一口,轻声说:“看在你说话算话的份上,原谅你了。”
原谅他说话算话……说自己会尽力,就真的攒足了最后一口气,硬是从死地里拼杀回来了。
挺好的,柳若松苦中作乐地想,他开了个好头,以后哪怕说什么再离谱的话,自己都能放心信他。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柳若松想,这世上好像没有比他更决绝的人了。
“之后怎么办?”傅延问。
“还不知道。”柳若松实话实说道:“我没顾得上那么多。”
他说着苦笑了一声,说道:“其实说实话,你刚开始好转的时候,我心里挺怕的。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麻烦了,你如果真的能代谢丧尸病毒,以后可能没个安生了……但是很快我就想,麻烦就麻烦吧,那些我都不想琢磨,我就想你活着。”
傅延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反手握紧了柳若松的指尖。
柳若松哽咽了一声,捧着傅延的手,将额头贴在他的手背上。
“我就想,你只要活着,其他怎么都行。”柳若松说:“我佩服贺枫,其实如果换了我,我可能下不了那么大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