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松完全没想过,此时此刻,傅延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行程跟柳若松完全不一样——按照预定计划,他应该先绕路去一趟申城研究所,然后带着他取到的小型器材一起回到燕城。
而从申城回燕城,哪怕是在路况完好的和平年代,也需要行车十几个小时以上。虽然傅延之前说的“四天”应该是算上了他上辈子的实战经验,以及抛开了休整时间后给出的期限,但无论如何,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时间也太紧凑了。
他一定是……一定是根本没休整过,要一刻不停地赶路,才能赶在撤离列车的休整时间里比柳若松更早地到达燕城。
上一次“生离死别”后,满打满算还没过二十四小时,柳若松还没做好跟傅延见面的准备,冷不丁见到他,整个人都有种应激状态下的僵硬。
傅延的出现像是在提醒他过去的一切,那些噩梦、悔恨、痛苦和自责盘踞在柳若松的心底,汲取着他的爱意长大,生长成粗壮锋利的荆棘。
那些恶意的、不受控制的念头在这一瞬间迸射出来,但又因为有傅延在,所以销声匿迹地缩回角落。
傅延早就看到了柳若松,他在原地等了两秒钟,见对方只是站在楼梯上发愣,丝毫没有冲他走过来的意思,于是自己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微微弯下腰跟身边的岗哨交代了两句什么,然后“擅离职守”,离开了工作岗位,主动迎着柳若松走过来。
柳若松手指微微缩紧,他望着傅延,脑子里却都是上辈子他们俩告别时的场景。
——他实在无法想象,傅延这样的人,到底会痛苦到什么程度,才会主动放弃生命,在他的恳求下寻求解脱。
柳若松不敢深究,他垂落的右手痉挛似地抽搐了一下,然后被傅延温暖的体温包裹住了。
傅延握住他抽动的手指,没问他怎么了,而是轻轻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然后一点点地按揉开他痉挛的肌肉。
“疼吗?”傅延问。
柳若松木愣愣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死而复生的次数太多,柳若松直到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地从那些复杂而狂乱的情绪中咂摸出一点甜味来。
他努力地试图抓住这点庆幸的尾巴想让自己显得开心一点,可惜效用不大,在傅延眼里,他的笑还是很勉强,就像是某种机械化模板一样。
这显然不是个正常状态,傅延抿了抿唇,不容拒绝地握住了柳若松的手,然后带着他走下楼梯,通过长长的一段地下通道,最后停留在一个小小的临时隔间处。
这里四下无人,也不在撤离通道的路径上,是个很适合说话的私密场所。
柳若松像是已经从最初的愣神里缓过来了,他安安静静地被傅延拉着走,甚至还有心情关心他一下。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柳若松轻声道:“时间好赶。”
“我没有去申城。”傅延说。
“什么?”柳若松愣了愣:“为什么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