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的小殿下,如今溟灵帝国的星君,神色颇淡地将那礼单一折,摆在手旁,问道:“那二人可是自愿入宫?”
女官一怔。
她料想过小殿下或会质问她何用心,给那位帝王进分宠的美人;又或忍辱负重,言笑晏晏地接下人来,用以收买人心。却没想到小殿下,竟会问这样一个听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女官忖度道:“能入溟灵宫殿,是无上荣耀,那对美人亦怀恩感德。”
自然,也是极趁手的工具。小殿下不必担心这工具合不合用——女官觉得霁摘星应该是在考虑这点才对。
指尖轻轻扣在桌面上的声响,动静间颇有韵律。
女官躬身服侍,不知为何肩背渗出些许冷汗来。
小半晌,她才听见霁摘星道:“退下吧。”这才如释重负,缓缓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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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灵帝君诞辰前后七日,赦天下、开恩科、广散粮,当月赋税亦免。以至于那些百姓,虽然畏怖当今帝君的凶戾之名,此时也忍不住真心实意地感念君王,家家户户为他燃一盏祈福灯。
宫中盛宴也需操办七日,一日热烈隆重过一日,等真正抵达天寿日时,更是庆贺的高潮点。其余诸国是百官相拜,各洲郡府敬贺礼。到溟灵此处,却是各个国君祝寿,便连贺礼,也是来于各国了。
晚间的宴会,品阶七级以上的宫妃都需出席。
一下间花团锦簇,美人如云。这些女子平日略微装束已是貌美,何况这样场合下,更是精心打点。宫妃们面缚脂粉穿佩绸缎华服,偶尔拿美人扇一遮,便泄出无尽风情来。
只是这等风情,却不是冲着那位至高无上的君王的。
霁摘星被拥簇在诸多宫妃之中,略有些无奈神色,实在不算游刃有余。
鲜丽的绸缎在眼前晃过,不时有宫妃拿扇面轻轻捱他一下,香风四起,调笑声纷纷。这在旁人看来是艳福不浅,可惜霁摘星只被调侃的局促,连后退都会捱着人,只好无奈告饶。
站在最前面的绿怜妃,眼睛都弯起来。轻轻摇了摇美人扇。
躲在一旁的提韶:“……”
简直没眼看!
提韶虽然进皇宫中向来不走正门,但盛重灵亦给他封了官衔,内侍见到都要喊一声大人,今晚的宫宴也是光明正大受邀进来的,正殿席位有他一座。
可他犯了老毛病,不经意溜达到后花园中。看到霁摘星简直比他师兄,还要坐拥三千佳丽。
便是这时,传来一女子低斥声。
皎莲妃和她侍女正提灯走来,那张薄施粉黛的面容娇俏,但眼前一幕卜一入眼,脸色便沉下来。
“放肆,这成何体统!”
提韶心中感动,总算有人和他一样发觉“不体统”的地方了。顺着探望,又发现那女子正是皎莲妃。
他对皎莲妃还是有些印象的,尚武,功夫一般,但性情爆裂,对他师兄却一番温柔情意。
而且提韶还听说,他师兄为星君罚了这位宫妃一顿,也难怪皎莲妃的神色如此难看,怕早怀恨在心。
提韶正犹豫,是否要出面。
以这星君的剑法来看,定不输于皎莲妃。但若让师兄知道他在现场,看着“曲清星”被刁难还只是旁观,恐怕也要被记一笔了。
皎莲妃来势汹汹,因为她的靠近,霁摘星身旁品阶较低的宫妃,都下意识让开一步,出现个豁口来。
至于和她品阶一般的妃子——譬如绿怜妃,也只是微怔一下,淡去笑意,摇着扇侧身望来,和她对上了。
她们想法也如提韶般,皎莲妃是要和星君过不去,才这样一身悍气。
只那皎莲妃,根本没将她们纳入眼底。倒是见到黑发白肤的小殿下似被惊住,讶异地望过来时,忽觉几分不好意思,面颊微红。
霁摘星似乎发现是她后,又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意,唇瓣微弯,一如有春风拂面,缓缓唤她。
“娘娘。”
皎莲妃的手微微一颤,那拎在手上的银丝灯盏,都差点跌在地面,五官情不自禁柔和了些,睫羽微敛。不过她很快又想起,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一幕了。复又抬起眼,眉微微一挑,说不出的恼怒意味:“你们这样围着星君,恨不得将他给熏死。不要以为星君脾性软和,就能任你们揉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