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炉里发出木材燃烧的哔剥声,火花迸溅,屋内的气氛渐渐升温。
顾凌霄读着书中的内容,越读越口干舌燥。
灵修是件挺难耐的事。放任别人进入到灵脉中,对有些人来说,这比进入肉。体更加私密,更加难以接受。
同意与人灵修,就是愿意让别人的灵气大量进入到自己体内。这相当于把最脆弱的地方袒露了出去,甘心做那涸辙之鲋,刀尖鱼肉。
顾凌霄攥了攥拳头,心想,迟宁可以跟人灵修,但灵修的对象一定得是他。
“师尊的事就是我的事。”顾凌霄道,“师尊一直都知道吧,无论是桑都果,还是每日的药,效果都是稳定你的灵脉不再恶化,不能使你痊愈。”
“多年前解峰主就说双修之法,当时你就不允。现在又过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了灵修之法,比双修温和些,两全其美。”
迟宁掩在袖中的手指蜷了蜷:“我不求痊愈,能这样稳定下去已是幸运。”
无论是身修还是灵修,迟宁都不想要。
他自觉性子冷,不讨喜,不愿意和别人有这么深的牵扯。
从前郁峤各方面都很合适,迟宁也没有应允。现下连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迟宁就更不可能花心思去想灵修的事。
顾凌霄把迟宁的态度看在眼里,觉得师尊是讳疾忌医,不拿身体当回事:“林攸之当着满大殿人的面挑衅您的时候,您就不想真刀实枪和他比试一场?”
“踏鸿剑沉寂多年,再未有当年风采,师尊就甘心剑无良主?”
顾凌霄的话,字字都往迟宁心上戳,撕他最碰不得的那道伤疤。
迟宁单薄的胸膛明显起伏起来,凤眸里有三分愠怒。
他从未动心,怎能和随意和人双修。这样和道侣相处,岂不是身躯痴缠而心不在焉?
解九泽,萧镜,乃至顾凌霄都这样劝他,他们中没一个人认真考虑过他的感受。
迟宁声音冷淡:“这不需要你管,你走。”
顾凌霄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迟宁:“师尊赶我走,那灵修之法要和谁一起事?”
他眉目冷厉:“是郁峤,还是这几天你青眼有加的沈秋庭?”
“跟谁都好,与你无干!”迟宁赌气道。
说罢,迟宁欲从软塌上起身,却被顾凌霄按住肩膀压了回去。那一双大掌用力颇重,迟宁被按得痛了,拧眉看顾凌霄:“你疯魔什么?”
顾凌霄盯着迟宁看,目光又凶又执拗。
迟宁闭关,他惴惴不安等了十日。期间千思百想,怕师尊对他有了隔阂,师尊出关待他一如往常,可顾凌霄反而不满足,想贪图更多,想更进一步。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见了顾凛一面,心思变了。
顾凌霄决计不会听顾凛的话弑师,但顾凛的话实打实给他敲响了警钟。
迟宁并不是绝对的安全,他的身份会给迟宁引来许多无妄之灾。他们宛如处在大火中央,火圈正不断缩小,想把他们吞噬。
顾凌霄要光明正大地保护迟宁,而不是听迟宁疏离地说“跟谁都好,与你无干。”
他确实要疯了。
躁动不安,心口怦然。
迟宁伸出手去拂顾凌霄压在他肩头的手腕,却撼动不了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