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岚微笑应和,折柳相送,叮咛数声道了珍重,方放了她一行人远去,她伫立灞桥良久,只等人影不见方转回宫。
英洛这一行人自离了长安城,晓行夜宿,不过半月已近龙城。这一日一行人歇在丰饶县城的一家客栈里。这丰饶县虽算不得真正的丰饶,却也是北方重镇,南来北往商户所过之地,人流繁杂。英洛嘱这随行的侍卫小心看押所带珍物,一行人包了座偏院,将珍物药材卸了下来,放在屋内轮换休息饮食。内中又有华彻以前所安排的侍卫试茶试水,星萝与冬萝此时方显出能耐来,原来皆对江湖应对之法颇为熟稔,英洛不免叹道:“两位姑娘整日跟在我身后做洒扫奴仆,端茶递水真正是大材小用了!”
星萝哼一声,显是同意了英洛的说法。唯冬萝怒瞪了星萝一眼,陪着笑道:“少夫人说哪里的话?小主子既然将我二人赐了来侍侯少夫人,便是我二人的福气,怎么是大材小用呢?”
星萝气不过,小声对冬萝耳语道:“马屁精!”掉头而去了。这里英洛虽听到了她这话,但一时里华彻又不在身边,不便发作,又见冬萝尴尬的立在当地,陪了无数的小心,面上方不作声,心内只辗转想着哪一日里见了华彻,将他的丫头交付自己去用,也少了一人在面前添堵。
更想起华彻已离家一月,竟是全无音讯,也不知究竟在外过得如何?竟是又添了一层牵挂。白日思虑过多,是夜未免一时难以入睡,便披衣下床,起先只在院内走走,已是十五,天空月如满盘,四周寂静,更添愁绪,索性推了院门信步往前面酒楼而去。
这家客栈后院几进的院子皆是客栈,前面却是处酒楼,已至中夜,皆因丰饶来往人口颇多,这店家小二竟也未睡,掌柜的趴在桌上打着磕睡,小二亦睁着双迷朦的双眼看着座中稀稀落落的两三桌客人吃饭。那两三桌客人脚边皆堆着行李,风尘仆仆,竟是刚刚到达的样子。那小二见得英洛从后楼而来,殷勤道:“小姐深夜而来,可是小店哪里服侍的不周?还是需要些什么?”这女子身带侍卫近二十人,虽毫不张扬,但付帐的银子可都是大锭,想来便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若侍侯的周到,那赏钱也是很丰厚的。
却见那女子怔了一怔,方道:“小二哥客气了。只是深夜难以入睡,上来看看可有酒食?”
小二忙点头道:“有的有的!小姐这就稍坐。是要送到房里去还是就在此间吃些?”
英洛想起屋内众人皆已熟睡,唯有押运侍卫还醒着,便道:“劳小二哥跟厨下说一声,多做点菜,送往我住的院里去,内院酒就免了。只给我上几个小菜,来二两小酒即可!”
那小二颠颠的去了。这里英洛自选了一处临窗的位子坐了,打量座中另两拨人,不由暗暗吃惊。这两桌人皆带了兵器,虽也带着货物的样子,但眉间戾气难掩,决非善类。她正在迟疑间,想着不若退出酒楼回房间去,探首去看时,小二还在厨间,侧耳听时,那两拨人皆细细低语,隐约听的什么“截杀”“埋伏”“女子”之类的词,她不由隐生惕意。正在坐立难安之际,闻听得楼外马蹄声声,但见两匹并头的马儿齐齐扬蹄,停在了酒楼前面。门口自有打盹的小僮上前,迎将上去,马上下来两名女子,那僮儿牵了马儿自去,两女子却进了门,只听得楼梯轻响,不过一时便有两名女子走上来。
英洛抬眼看时,但见为首的女子鹅蛋脸,秋水横波目,梨涡笑隐,见面先有三分笑,端的一团喜意,看年纪与英洛相仿,腰间长剑轻悬。她身后跟着的女子碧绿衫子,不苟言笑,容长脸,肤白晳,长身修竹,长直而婷,手中握一管碧青的笛子,英洛猜测,那许是她的武器。
二人将店内巡梭一番,看中了英洛旁边的一张桌子,大步过来坐了下来。正在此时小二端着英洛的酒菜前来,见得座中又添了人,不由笑道:“两位小姐几时来的?怎不叫小的?小姐吃饭住店?”转头将英洛的酒菜一样样放到桌上,道:“小姐且慢用,贵侍卫的菜小的已经送过去了。”见得英洛点点头,他方过去拿抹布将那两女所坐的桌子又抹了一遍,却听得那鹅蛋脸的女子道:“捡你们楼里拿手的热菜来上几样,馒头热汤不拘那一种,有的先上点过来填肚子,再打二两上好的酒来,我姐俩暖暖身子。”
小二泡了热茶过来,忙不迭的自去了,留这两女子私语。
英洛偷眼看去时,但见那两拨人自这两女子上来,便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闭口不再谈别事。她见这些人透着古怪,便不愿意再多坐,不过吃了点酒菜便回了后院歇息,一宿无话。
第二日里,众侍卫将所带物品尽数装好,牵了马来套好马车,出了这客栈,英洛方见昨晚夜半才来的两女子竟也是衣装整齐下了楼来,门前小僮正牵了她二人的马来,递在手上,接了一把碎银子的赏钱,欢欢喜喜退下了。
她二人见一行人间中簇拥着昨夜酒楼独酌的女子,虽心内猜测这女子的身份,也不大放在心上,上马向北,一路驰骋而去。
这里英洛见那两女子疾驰而去,身后昨夜那两拨人也陆续下得楼来,纵马也向北而去了。她本不想多事,欲绕路而行,然则带路的侍卫却道,此去龙城非这条路不能成行,别的路走下来,怕是还得绕个十来天,迫不得已,她也只得带着侍卫向北而去,一路之上唯有严力约束众侍卫不许生事。再看星萝双目隐含喜意,冬萝满面忧色,连老程亦嘀咕道:“这事有些不对头啊!”自己也隐隐觉得有危机在前方等待,一时之间却也说不清,只得向前而去。
误作他人
北地二月的天气很是凉爽,天高云淡,草色虽仍是枯黄,但天气已经转暖。英洛这半月而行,有时骑马有时坐车,与冬萝闲谈几句各地民俗,时间也算过得飞快。这日还未近午时,车队行近一处山坳,只闻下面刀剑相鸣,她不由心中警觉,传令让车队稍停,本拟转道而行,但此处却是临近山区,别处小路崎岖,马车根本不能通行。她只得与二女下得马车来,骑马前行。程元随侍一侧,紧握手中长剑,各侍卫打起精神来,小心前行。
转过山坳之时,但见正是昨夜那两名女子被围在当中,周围二十来个汉子,恰是昨夜酒楼之上那两桌豪徒,正执了兵器围攻。内中一个络腮胡子的道:“你二人今日若不肯交出剑谱来,小心大爷我将你们砍成十来八块,丢去喂狗!”说着手中大刀向那鹅蛋脸的女子砍去。那女子仗剑而游,滑溜溜从他大刀之下脱困,但那粗豪汉子身侧另有一面白无须的汉子,手中一对判官笔认穴奇准,一招叶底偷桃,虽未点中女子穴道,但却将她长衫肋下划开一道口子,所幸她内中着了白色中衣,一时倒未能露出肌肤来,但已是险象环生,危险之至。那十十来个人只有十个人分开两组与这两女相斗,另有十人抱臂观看。那围观者中见得此景,有人怪叫道:“雷公,你还不索性将这小娘子的衣衫给挑下来?哪里学来的怜香惜玉的心肠?”
那白面无须的汉子嘿嘿一笑,道:“武少,你怎的一点都不知情识趣。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要剥衣衫也得慢慢来,哪里用得着一下剥个精光?她总也算得上是名门之后啊!”他口中虽漫应,但手下却不停,判官笔贴着女子身体而去,差点将她腰间系带打开。这汉子身周另有三人也是善使刀剑之辈,且功夫都不弱。那女子虽轻功不同一般,剑术亦很是高明,但双拳难敌四手,渐渐露出败相来,连英洛远远站着亦替她捏了一把汗。
再看场中与她同行的女子,本是飘逸的步伐,但此时被五个汉子堵在当间,左右突击总被堵了回去,她手中武器又不是一时便能致命的东西,大概自己也是颇为爱惜这管笛子,竟是不欲拿来沾染鲜血,也只小心避让,只拿拳脚功夫来抵挡,身上已经挂了两三处伤,染了血迹,狼狈不堪。
那一众观站的汉子先是见了跃马而来的众人,不由一愣,心性警觉之意,各将手中兵器紧握,一触即发。英洛眼见一言不慎便要打起来,正在思虑间,猛听得那鹅蛋脸的女子叫道:“表妹,还不快快来合力将这些人杀了?愣着作什么?”
那碧绿衫子的姑娘一愣之间,被旁边一个使剑的汉子在小腿上划了一下,避之不及,一串血珠随着剑光处乍然而出,染红了裙裾。
便是连英洛也愣了一瞬,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那群汉子中已经有人道:“不好,那丫头是跟这丫头一伙的,兄弟们还不上,愣着作什么?”已经有人转头向着英洛这边扑了上来。
英洛苦笑连连,耳边还听得那鹅蛋脸的女子不住口道:“表妹小心!这帮点子扎手!今日好不容易将他们引来此处,一定要一举歼灭!”她眼前一花,已经有人持械向着她砍来,正是一身体格外壮硕的汉子。她在马上侧头躲过,那粗壮的汉子却在马下使一口乌金大刀,见得马上之人端坐,并未受半点伤,大刀向着她座骑而去,英洛只觉座骑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