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齐天翔迈步下车的那一刻,突然觉得心里有一股烦躁涌起,似乎是天气炎热的原因,似乎也不完全是,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望着小张上车离去,齐天翔才慢慢转身,缓缓地推开面前的玻璃门,在服务人员殷勤地引导下,慢慢走进一号房间。
“你老兄架子够大的,到了你的地盘,连亲自迎接的礼仪都不顾了,看来真是到人屋檐矮三分啊!”齐天翔一走进房间,就对着端坐在沙内悠闲泡茶的雷翔东不满地说着:“财神爷的范越来越足了,让我仔细端详一下,是不是又福了。”
“去你的。”雷翔东笑着轻轻打了一下齐天翔伸过来的手,算是打过了招呼,示意齐天翔快快坐下,委屈地说:“知道你一下午说的口干舌燥的,这不赶紧给您泡茶的吗?都当上茶童了,还让你不满意,真是官威难测啊,这刚上任就抖起架子了,是不是还得鸣锣开道啊!”
看着齐天翔想要反驳的神情,雷翔东赶忙端起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幽默地继续说道:“再者说,我知道你几点来啊,就让我迎接你?如果到你那里,拿个扫把大厅里当清洁工都没关系,在我这一亩三分地,这么大的行长,站在大厅当门童,我就是敢当,我那些员工还不得吓死,这点道理怎么当了市委书记就不明白了呢,你不是挺善解人意,挺能关心下属的吗?不然怎么会有十八里依依相送,洒泪话别的感人场面呢?”
“这上午刚生的事情,你怎么就知道了,我们那里一定有你的卧底。老实说,是事先潜伏?还是中途策反的?”齐天翔被雷翔东一顿夹枪带棒的抢白噎的说不出话来,好容易得到喘息的机会,才迅地开始反击,“你说你一个银行行长,不好好搞你的存贷业务,关心什么官场动向干什么?有瘾啊!莫非是有意重出江湖,再在官场呼风唤雨一把?”
“快算了吧,展潜在储户和目标大客户,也会在财政厅、城建委、国资委、改委,最不济也是卫生、教育、环保、税务等实权部门的实权人物,跑你省纪委去展下线,不是动物园里逗虎玩,找死的吗?”雷翔东虎着脸瞪着齐天翔,似乎对他的说法很是不屑和不满,随即呵呵笑着说:“重出江湖这辈子是不想了,老夫虽有弯弓射大雕的之心,也难有少年济世安民之志了。现在不是很好嘛,体制内的职务待遇,体制外的薪酬收入,自由自在,不胜似澹台不老,南海八仙吗?”
“好,真好,当年慷慨激昂、指点江山、愤世嫉俗的精卫、夸父,终于修炼成凡脱俗、青灯孤守、宁静淡泊的世外高人了,真是岁月催人老,美色不可少,金钱是把蚀骨磨志的钢刀啊!”齐天翔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上,在烟雾缭绕中缓缓地摇头晃脑着说:“悔不该当年青灯一盏陋室居,十年寒窗铸大志,南柯一游原是梦,灯火懒懒最销魂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多感慨,我看你还是回学院教书去好了,这么误人子弟的教诲也只能说给那些热血的莘莘学子们听了。”雷翔东欣赏地望着齐天翔,心里很是佩服他的才情和机敏的应变能力,可嘴上还是不甘示弱地说:“不过也不好说,现在的年青人更是务实,政治、历史、人文学科难觅高才,金融、财会、经济管理专业却人气爆棚,每天来我这个小庙求职应聘的,那是轰都轰不走,乌央乌央的。”
齐天翔没有再接雷翔东的话茬,知道他会说些什么,除了牢骚,就是忠告,没办法应对。因此就收回目光,转而环视着大大的房间,一个大小相当于一个会议室的空间里,按照不同的功能和需要划分了几个区域。除了一个大大的餐桌,以及必不可少的沙休息区外,电视、电脑、音响设备一应俱全,而且还有一个区域摆放着台球案子,还有一个自动麻将桌,看来是什么都考虑到了。
环视了一圈之后,齐天翔收回了目光,夸张地轻轻叹了口气,微微地摇着头,露出一副很是遗憾的神情。
“什么意思?提提意见吧!有什么不满足的,尽管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雷翔东关切地盯着齐天翔的神情,似乎觉得他看出了什么问题,不由也环视了房间一通,装修豪华的房间里灯光柔和,用具和房间色调协调,看上去舒服雅致,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转而望着齐天翔,疑惑地想要得到答案。
知道自己的反常反应,勾起了雷翔东的好奇,齐天翔微笑着默默不语,直到吊足了雷翔东的胃口之后,才缓缓地遗憾着说道:“美中不足,只想到吃饭和消磨时间,就没有考虑到放松和惬意,应该是洗、泡、揉,然后才是吃、喝、玩,程序不对就无所适从了,而且没有美女相陪,少了红袖添香,还是少了一些情趣啊!”
“你少来这套夹枪带棒的,估计下来就要有什么奢华、奢靡之类的评点了吧!”雷翔东终于明白被齐天翔捉弄了,看着他得意洋洋的神情,不禁瞪着眼详装不满地说:“我这是培训中心,除了你说的红袖添香、美人相陪没有之外,什么没有?现在就时兴这个,跑贷款的,申请额度的,哪一个不得联络一下感情,而那一天不得应酬,为了办成事情,哪一个不得打肿脸充胖子。只要不违反我们的贷款规定,迎来送往,推杯换盏都正常,我们是开门做生意,市场经济行为都是允许的。你没有这样一个地方,他就会到别的地方去。我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顺应潮流。”
“你说的哪些洗、泡、涮什么的,打开那个门,里面应有尽有。”雷翔东看着齐天翔向不远处的一个门哝哝嘴示意,随即变换了一种口气,由衷地说:“其实这些企业还是真不明白,做好自己的企业,把企业做大做优,比任何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请客都强,我们是典型的嫌贫爱富,因为我们是在搞经营,也是要赚钱、求效益的。做好了自己分内的事情,这些都完全没有必要,反而我们的客户经理和信贷经理会上门送贷款、送授信,求着你贷款,甚至请你吃饭。这就像进饭店吃饭,花钱消费,什么时候见过食客给老板送钱的。再者说,我们现在实行的是贷款层级审批制,而且是批责任追究制,请吃饭也没用,资料或手续不过关,就是请我吃饭都不行,层层审批总有一个关口是过不去的,即使蒙混过关了,到时候贷款出现问题,先追究的是我的责任,我冒那个风险干什么,吃你一顿饭,拿自己的奖金、职位开玩笑?”
说着话,雷翔东感慨地说:“这就是制度设计的优势,也是管理关口前移的优点。如果我们的政府机关也能采取这样的方法,哪怕部分实行权力约束和责任追究制度的话,那些拍脑袋的决定,心血来潮的政绩工程,违背科学规律和民心民意的决策,甚至与民争利和权钱交易的强拆、逼迁,以及由此带来的民怨和矛盾,是不是就会少一些,不说是科学施政、规范施政,就是冷静下来想一想,乌纱帽和金钱、利益、名誉或政绩比起来,哪个更重要,没有梧桐树,哪来的金凤凰,这些是傻子也知道的道理啊!”
“又来了。”齐天翔不由怨恨地瞪了雷翔东一眼,心里尽管赞赏他的敏锐和开阔的思路,以及冷静的思考,但却不愿意听他无时无刻不在的刻薄,随即转移了话题,疑惑地问道:“这么大的一个房间,就咱们两个人吃饭?知道你财大气粗不差钱,可两个人占着这么大的房间,还是有点太奢侈了吧!再说也有点资源浪费吧,你老兄不是号称是最会精打细算的商人吗,这账就不算了?”
“祝贺你老弟高升,还算什么账,把你老人家伺候好了,还不是财源滚滚来,这不就是最好的账头吗?”雷翔东迟疑了一下,呵呵笑着说:“再者说,今天我行长请客吃饭,不管是办公室主任,还是培训中心经理,谁敢把一号房间让别人用,还想不想进步了?”
听着雷翔东的话,尤其是他迟疑的神情,齐天翔心里咯噔一下,似乎刚才下车时的感觉有了依据,心里暗暗盘算,看来这顿饭不简单啊!
上午一进电梯,齐天翔就把手机关闭了,今天事情太多,手机开着也没有时间看,而且今天的电话或短信,不用看也应该知道都是什么内容。昨天常委会的决定,今天就应该有回应了,即使昨天就听到的消息,也会在今天恭贺,毕竟听到的早并不是一件好事,这里面的奥妙很微妙,也有着很现实的考量。
中午吃饭的时候,齐天翔才打开手机,果然不出所料,电话和短信几十个,短信居多,大多是外地的同学和朋友,也有以前共事的同事,翻看了一下,雷翔东的电话和短信都有,短信内容很简单:“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估计电话也是想说这件事,想了一下,相对于王金龙和姚万学、王世安等人的邀请,雷翔东的饭局还是轻松一些,这两天太过紧张,还真是希望找个人好好喝几杯,聊聊天放松一下,雷翔东是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对象。
“好的,地点你定,时间估计要晚一些,六点以后吧!”齐天翔出了短信,知道很快就可能收到回复。
果然,不一会短信就回复过来:“培训中心一号房间,静候!”
看完短信齐天翔会心地笑了,为雷翔东的善解人意和周到,地点放在他们银行的培训中心,时间完全能够自由掌握,而且没有什么干扰,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另外,也给了他充分的时间自由,静候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只要去就是了,时间早晚都不是问题。
看完了短信,齐天翔又关闭了手机,短信和电话都没有回复,没有时间是一个方面,有些也确实不太好答复,只有等晚上回到家,静下心来再选择性地回复了。
一下午都是紧紧张张的,根本没有静下心来的时候,甚至连坐车往培训中心来,都没有想过吃什么饭,跟谁一起吃的问题,这样敏感的时刻,这样奢华的房间,似乎不单单是两个人聚会这么简单,而且自己都到了,还有人没有到,看来这就有点意思了。齐天翔隐隐约约觉得似乎猜到了什么,可却不敢过于确定,心里却暗暗打起了精神。
“想什么呢?这么深沉。”雷翔东看齐天翔沉吟着不说话,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索性就挑开了说着:“是不是在琢磨还有谁能有幸跟你共进晚餐,而且是不是还在想,谁的谱这么大,主客都到了,陪客还没有到?”